傅伯山提壺慢條斯理地倒上一盞茶,擡眸看她:“你不是要見宋翰之嗎?我已經派人去叫了......怎麼,又不想見了?”
溫幼槐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現在就想奪門而出。她要和宋翰之提出和離,傅伯山在場算是怎麼個事!
可傅伯山穩坐席中,一副她不說他就不走的架勢,她便知今日這事是躲不過去了。
溫幼槐郁悶得發麻,她一邊餘光往門口掃,一邊在心裡迅速思索,但很快就發現自己已經處在困局之中。
她無法請求傅伯山離開,更無法阻止宋翰之趕來,注定了要當着傅伯山的面與宋翰之和離......但這要怎麼做?
她本不想告訴宋翰之她與傅伯山的事。
溫幼槐絕望無比,眼前那人卻從容淡定地喝茶,這令她心中更加憋悶,似乎羞辱她已經成了他的某種樂趣。
外面進來了一位護衛,不知在傅伯山耳邊說了什麼,溫幼槐立刻緊張起來,頻頻朝門口看去。
傅伯山聽護衛回話,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對面的那道身影,将她的神态動作都看在眼裡。
“過來。”傅伯山開口道。
那護衛還在一旁候着,溫幼槐心裡厭煩,但又不敢當衆反抗他,低頭走了過去。
傅伯山揮手讓那護衛下去,溫幼槐就被他拉着坐到了旁邊。
“溫幼槐,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都懂得因利乘便......你覺得呢?”他摩挲着她的指腹,半垂的眸中掩去了溫柔。
溫幼槐心裡想因利乘便是這麼用的嗎?可她依然領會了他的意思,他想讓她開口求他。
她有些詫異,傅伯山就這麼直接地說出自己可以利用他的寵愛達到目的,竟頗有一種昏君沉溺女色的錯覺,和他這個人淡漠的樣子實在不相符。
溫幼槐被他抓着手指,視線有意無意地往門口瞥去。
她要求他嗎?
但如果不求,她還有别的辦法嗎?
溫幼槐内心糾結極了,此刻門口卻若有似無地響起一道聲音,隔着竹簾傳了模糊地進來,“傅大人......”
熟悉的聲音令溫幼槐胸膛一震,她慌亂地縮起手指,倉促開口:“大人,我改日再見他!”
傅伯山不說話,捉着她食指指尖輕輕揉撫,如同他平日轉玉扳指的動作。
既然是請求,那就必然要拿出一樣東西來交換。
溫幼槐明白這個道理,緩緩閉上雙眼,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慢慢地靠近了他的側臉。
柔軟輕觸的一瞬間,那人突然轉身将她摟到懷中,化被動為主動俯身深吻她,将她弄得面紅唇腫才堪堪作罷。
“不用改日,我避一避就是了。”傅伯山含笑松開了她,而後起身朝後面立着的半扇镂雕朱漆屏風走去。
溫幼槐頓時反應過來自己被戲耍了,臉還通紅着,氣得咬牙,像被人無端擰了把臉還隻能憋着的嬰孩。
傅伯山唇邊笑意更甚,走進屏風後坐了下來。
這時一道身影從外頭進來,溫幼槐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就聽那人驚訝地開口:“......阿槐?”
溫幼槐霎時脊背一僵,呆滞地朝來人看了過去。
宋翰之神色匆匆,眸底的激動還沒有完全散去,就已經被驚詫覆蓋,“阿槐,你怎麼在這裡?”
溫幼槐還沒想好怎麼解釋,就見他已經走到跟前,盤坐在她對面,“二爺未免太貼心!我們夫妻二人久不相見,今日得見倒是托他的福!”
宋翰之笑得很幸福,溫幼槐臉上發燙,她不敢相信宋翰之竟然能這樣自圓其說,但也隻能将錯就錯,勉強附和了兩聲,目光不自覺往後瞥了一眼。
就在這空當,宋翰之忽然撫上了她的手,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溫幼槐像被燙到似的當即縮了回來。
“怎麼了?”
宋翰之這才注意到她異常泛紅的兩頰,匆匆探身用手去試溫度,又被溫幼槐躲開,她忙嗫喏:“我沒事,就是有些熱。”
宋翰之喃喃不信:“十月的天你怎麼會覺得熱,莫非是穿得太厚實了......”邊說邊認真打量她身上的衣裳,竟沒察覺出絲毫異樣。
溫幼槐唇邊一抹苦澀,臉頰的紅意漸漸消散了。
她不想再耽擱,深吸一口氣,從懷中拿出了那封和離信。
“這是什麼?”宋翰之古怪地接過信拆開,在看内容的一瞬間,眉間緊緊皺起。
但他還是仔細看完了這封信,面色從詫異變得凝重,最後色如死灰。
溫幼槐心底像針紮一樣地疼,她刻意預先地避開他的視線,卻還是聽到那句意料之中的問題,“為什麼?”
紅泥小爐上沸茶氛氲,溫幼槐呼吸停了一息,冷漠的音調碾過她皮開肉綻的心,嘶啞着輕輕吐出:“我變心了。”
咣當——
話語方落,镂雕屏風後響起一聲清亮的、玉石撞擊的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