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九尚未動作,就聽得腦海裡,老頭喊了一聲:“還愣着做什麼!”
華九奇怪,小聲道:“你怎麼來了?照星怎麼辦?”
老頭道:“我如今一縷幽魂,來去自在便利得很,你放心,一個時辰内他必然無虞。”他啧啧兩聲,“我原以為他的情況會比姓元的小子好些,沒想到他體内的邪氣被壓制得太久,如今是更兇更烈,隻怕撐不了多時了。”
華九忙問:“你可還能鎮他一個時辰?”
老頭卻道:“我氣力用盡,再不行了。”隻是話又一轉,“隻要你願意,你是行的。”
她可以?華九一愣,轉而想到剛才在元照星那處時,老頭讓她去親元照星,不由咬牙小聲道:“你不要又說讓我也去親他一口。”
老頭道:“自然有用。”
華九氣道:“當着這麼些人,這個我親一口,那個我也親一口,我成什麼人了?”
誰知老頭不以為意道:“這又怎麼了,想當年九宸神君,在天庭時,左摟一個右親一個,誰又敢說什麼了?”
……華九暗暗翻了個白眼,不再理他,抱起林昨暮安置在椅上,對衆人道:“邪物潛入這院中,連連傷人,我料想它仍未逃遠,若不盡快将邪物擒住,下一個遭殃的怕就是你我。”
既然事情都是誘靈引起的,與其在這裡被它消耗,不如主動迅速将它擒住殺了,局面自然迎刃而解。
她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皺眉,邪魔之物最最讓人頭疼的,就是那可從七竅鑽入,又輕易去除不得的邪氣。有過不少高手大能,除邪魔不難,可一旦交手,被邪氣鑽入身體,之後年年歲歲受它折磨痛苦不堪。
這種能釋放邪魔氣息的邪物,是最該殺卻又最不敢殺之物。
徐與來道:“妖邪這等厲害,你我怎會是敵手,趕上去送死麼?”
華九冷笑道:“你不去找它,它便會來找你,妖魔之物,素來貪婪,不放過一個靈魄。你以為你如暗鼠般躲起來就能躲過?”
話音落,人群一片沉寂。仔細想想,真是進也難退也難,強大的魔物就在周遭,恐怕不是對手,又怕避也避不過。
審旦支道:“我們如今住在太威派的院落,依我看還是該報給太威派,請柳掌門定奪,咱們不宜妄動。”
馬上有人應和:“這話有理,客人在主人家的院落裡,翻箱倒櫃喊打喊殺的,瞧着不像話。”衆人紛紛點頭。
唯有霍川雷小聲嘟囔:“什麼客人主人,他們把我們當賊,軟禁在此處罷了。”
有些事好做不好說,說破了各個都沒臉面。不說破便是太威派的貴客,說破了不過都被太威派懷疑偷盜神器的賊。
原先倒在地上的太威派弟子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狼狽爬起來,嘶啞着道:“我,我去報長老和掌門。”說畢,頭也不回地往外頭跑去。
椅子上的林昨暮情況越來越差,發熱出汗。華九正猶豫不決,忽然聽到外邊傳來一聲短促又奇怪的聲響,她耳力比旁人靈,立馬奔出去。
徐與來方才被她譏諷了,現在看她跑出來,立時諷道:“真是個傻莽蠻人。”誰知他話音剛落,就聽外邊傳來撕心尖叫。
此間亦有耳力不錯的,“不好!是方才那名太威派的弟子。”
衆人跟在華九身後跑至屋外,隻見方才那名太威派弟子已倒在血泊之中,胸口處赫然一個大血洞,鮮血流了滿地,周身妖氣萦繞,本該在胸口跳動的心髒不知所蹤。
苗木芓被駭得連退幾步,口中道:“沒救了。”
世間紛亂,妖魔亂世,正派均以太威派為首,共抗妖魔,若要說叫人想來亂世中的最後一塊淨土,則必然就是此處。
可現在,妖魔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僅僅一牆之隔,暴起殺人,何等的氣焰嚣張。那胸口的大洞仿佛化作一張咧開的大嘴,在嘲笑他們的無能懦弱。每個人都覺得臉上被這妖魔狠狠地扇了一大嘴巴。
華九行至前方,朗聲道:“任憑那邪物有多高明狡詐,咱們人多勢大,也不怕它!夠膽的,便随我去擒殺妖魔,奉行正道!”
霍川雷是個暴性子,早按捺不住,跟着高呼:“殺妖除魔,本就是你我修道人分内之事,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頂天立地,怎可膽小畏縮,自堕了威名。”
話說到這裡,再不去變成了畏首畏尾之輩,審旦支思量着反正此時人多勢衆,若真遇到了打起來,自己這邊這麼多幫手,也不吃虧,便都招呼着一起去捉妖。
妖物雖已不見蹤影,但在不遠處地上卻瞧見了一個洞,洞中有些渾濁的黏水。
有人拿器物小心地取了幾滴黏水,在鼻尖一聞,嫌惡道:“呸呸呸!這是腥臭的癞蛤蟆尿。”
癞蛤蟆尿?華九返頭看看倒在地上的那名已毫無生氣的太威派弟子,難道是那癞蛤蟆精殺了他?
她交代癞蛤蟆精吸引方精西等人的注意力,他做得倒是不錯,做完就該逃之夭夭,又追到這裡來殺人做什麼?
衆人順着邪氣一路往外追,竟追到院落門口,護衛在外頭的太威派弟子遠遠站着零丁幾個。問他們可看到邪物,隻搖頭不知,面上卻帶出幾分焦躁之色。
衆人還想往外去,卻被護衛攔住:“幹什麼幹什麼,退回去!”
霍川雷大跨步往前:“去捉妖!我們是你太威派的客人,又不是囚犯,你們左攔右攔的是要做什麼?”
護衛也不理他,拿出棍棒子一甩,口中叱道:“滾回去!沒有掌門示意,誰也不能出院一步。”仿若這些人真是他太威派的階下囚一般。
這些人都算是各門派精英,要麼有頭有臉,要麼出身名門,哪裡受過這樣的待遇。
本來探寶不成,反被太威派拿什麼神器失竊留在此處,好沒落着,還惹了一身騷,心中早就不快,現在又出了這事,更是火冒三丈。
華九從懷中掏出鞭子指着他們罵道:“你們好不清事,莫說我們不是賊,就算你們胡亂猜測,那也不過是你我人族之事,如今妖魔在裡頭連連傷人,你們還不知孰輕孰重嗎?”
眼看着這場沖突一觸即發。
審旦支最忙,拉住了華九又忙沖那幾名太威派弟子道:“幾位師兄,我們林師兄剛才在院中受襲,不省人事,你們太威派的一位師兄被妖物當場掏心殺害,是以追了出來,但凡邪物,必害人害事,不可放過。”
護衛依舊面色不動,隻道:“此事我們會上報柳掌門與方長老,各位請回房中稍候。”
“稍候什麼稍候,”霍川雷亦怒道,“隻消慢一步,便叫邪物逃脫了。”
可無論他們如何說,護衛寸步不讓,口中不多言,隻是面上神色越發緊繃。
華九冷眼瞧着,心中深覺有異,在太威派的别院之中,出了妖魔傷人的大事,正常說來,他太威派應第一個去捉妖殺妖,而非在這裡對他們再三推阻。
況且柳一語有文德君子之名,最會做表面功夫,就算心中再怎麼懷疑,隻要一天沒有切實證據,就一定不會叫人難受,哪怕拘禁,也會客客氣氣,叫人以為自己是上賓。
可現在這些太威派弟子的做法竟與正常邏輯,與柳一語素日風格均大相徑庭,這倒奇怪。
華九皺眉,莫不是這太威派中也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