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愛卿,方才捷報傳來,你父親又打了一場勝仗,朕心甚慰,特賞爾美酒一壺,黃金百兩,以示嘉獎。”
慶帝突然道破他的身份,還一副禮懷下士的模樣,文沁不由覺得奇怪,卻也着實為父親歡喜。
白天見過他的官員裡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語:“原來這位是文國公的公子。”
“啧啧,果然和傳聞中一樣。”
文沁走上前,才看清如風面無表情地站在天子身後,而他哥哥坐在天子右側,裴瀝青則坐在更右側。
禦賜的美酒香醇,宮人立即倒上,天子舉起酒杯:“朕敬你的父親,不愧是文國公,好樣的!”
文沁也準備一飲而盡,卻聽到太子突然出聲:“慢着。”
文沁一直刻意不去看他,此時不得不擡頭看向他如玉的面龐。
“文将軍剛吃過藥和酒犯沖,這杯酒孤代他喝。”
此言一出,滿堂皆靜。
慶帝的臉立即垮下來,正要發作,卻聽見蘇輕輕婉轉開口:“殿□□恤功臣,可席間的規矩不能壞了。”
她瞥了一眼香琴:“文将軍可是帶了女眷的,按規矩這杯酒該女眷來替才是。”
立即有宮人請香琴上前,可是香琴行完大禮,竟面帶難色,文沁擔心道:“姐姐,還是我來吧。”
香琴深吸一口氣,準備喝下去,卻被一人拉住了手腕。
是柳氏,她不知何時走了下來,此時正細細給她診脈。
“柳側妃,有何不妥麼?”
慶帝怪不高興的,他堂堂天子,一杯酒還敬不出去了,可下一個消息立即讓他龍顔大悅。
隻見柳氏一臉複雜地看向文沁,道:“這位女眷,她有喜了,不宜飲酒。”
“咣當!”
“砰!”
“呵呵!”
還有噼裡啪啦東西翻倒的聲音,是烈如焰突然站起來,把桌子撞倒了。
“呵呵”的是裴瀝青,文沁還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種發自内心笑容,難為他笑得那樣燦爛;
“砰”的是太子,他捏碎了一個茶盞,臉色也蒼白的緊。
“咣當”的是香琴,手中杯子摔落,文沁把她拉到身邊,然後問柳氏:“柳……側妃娘娘,請問大概有多久了?”
“不過月餘。”她神情複雜,“恭喜将軍。”
一衆官員紛紛道喜。
慶帝滿面春風:“文國公剛立了大功,這個孩子也來得及時,這樣吧,朕就做主了,賜這女眷做文将軍的夫人。”
“陛下不可!”烈如焰急匆匆道,“她隻是個低賤的青樓女子,如何配做将軍夫人!”
香琴突然渾身發抖,文沁趕忙摟住她,看到她眼淚從緊閉的雙眼裡汩汩而落。
慶帝聞言更高興了,看了看面色灰敗的兒子,又看了看文沁,語氣都輕快了幾分:“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那便做個側夫人吧,改天朕再挑個名門淑女賜你做正夫人。”
“可是陛下……”烈如焰還要說,被文沁打斷了——
“陛下!”文沁護緊了香琴,“臣要香琴做我的正頭夫人!”
他看向烈如焰,一字一句道:
“在我心裡她冰清玉潔,品格高貴,所有名門淑女都比不上她!”
烈如焰嘴唇動了兩下,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慶帝自然是樂于成全,可是太子走上前來,他身姿挺拔,步伐卻緩慢,一雙漂亮的鳳眸緊緊盯着文沁,瞳孔倒映出破碎的燈光。
“文将軍,聽說你還有一個心悅之人,你如今貿然娶妻,全不顧及他了嗎?”
文沁咬了下嘴唇:“你不也有側妃侍妾嗎?”
柳氏搖搖頭,歎一口氣,解釋道:“是陛下方才封的側妃,娘……将軍千萬不要誤會了太子殿下。”
衆人不由覺得怪怪的,有聰明人已經想到,文将軍的妹妹之前是太子妃,卻早早香消玉殒,如今屍骨未寒,就有個出挑的側妃在眼前,文将軍自然是不順眼了。
可是這氣氛越發古怪,尤其是太子用血淋淋的右手舉起酒杯的時候,這種不适達到了頂峰。
“那孤便祝福将軍,子嗣連綿。”
一口飲盡,又滿上。
“二願夫妻美滿。”
又是一口飲盡。
“三願二位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文沁看着太子喝下最後一杯酒,這些都是他們大婚時聽到的吉祥話,如今被他念的反倒摧心斷腸?
柳氏趕忙用一個紫色的手帕給他包住手,太子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一時竟挪不動腳步,直到慶帝讓他退下,他才在太子的目光裡,踩着刀片一樣回到了自己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