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有一個影衛上前來攔他們,齊稷直接抱着文沁上了門口的一輛馬車。
坐定後,文沁這才分神看向太子,注意到他過于憔悴的神色。
他摸摸他的胡茬,太子蹭着他的手心,道:“昨晚沒睡好。”
文沁道:“刺殺你和陛下的人,不是戎羌人吧。”
太子抱着他的手緊了一點:“父皇知道他們是戎羌人就夠了。”
馬車停了,文沁這才發現自己到了碼頭,巍峨的龍舟嚴陣以待,待齊稷和文沁一上船,立即起錨出發。
文沁認出這是回京的方向:“柳姐姐他們……”
“青之自然會帶她趕上來。”
齊稷打定主意不讓他自己走一步路,一直抱着他來到一樓的一個房間。
文沁認得,之前他們曾經來過一次。
進屋以後,太子輕輕把他放在床上,看到欲言又止的文沁,道:“文文,我好累,你陪我睡一會兒吧。”
文沁看着他有些深陷的眼窩,不忍心說出拒絕的話。
悲傷,憤怒,激動,多種情緒輪番轟炸以後,文沁也有些累了,很快便窩在太子懷裡睡着了。
夢裡一片血腥,是香雲在不停流血,還有許多人的臉交錯,他沉重地喘着氣,睜開眼床上隻剩他一個人。
推開門,午後的陽光明亮又熾熱,他沿着記憶走到甲闆上,周圍的侍衛都對他恭敬有加。
寬闊的河面上,巨大的龍舟正在前行,四周還跟着許多船,他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跳下去。
“你知道太子殿下去哪裡了嗎?”文沁問一個明顯一直在跟着他的護衛。
那人道:“陛下傳召太子殿下。”
文沁一路走到頂樓,走到天子上次傳召他的房間門口,門口的宮人正要通傳,卻聽到裡面傳來争吵的聲音。
“朕已經退步很多,同意讓你跟那小子在一起,如今隻是想要個孫子,你連這都不同意嗎?”不知怎的,慶帝的聲音聽起來蒼老很多。
“兒子自問已經竭盡所能,為什麼父親總是不放過我?”
屋裡傳出稀裡咣當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麼砸到了地上。
“殿下,”如風勸道,“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兒子,陛下怎麼會不疼愛,切莫一時沖動說出不堪挽回的話。”
“父親真正疼愛的隻有柳娘子吧,因為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兒子已經聽您的話把她留在身邊了,您為何還要給兒子下春藥,非要她生下子嗣不可?”
“你還問朕?不是你找了個男人,想讓我齊家斷子絕孫?”
“父皇難道還以為臣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皇太孫嗎?”
太子聲音聽起來冷靜又涼薄,
“父親就這樣讨厭兒子?難道您也想學皇爺爺那樣直接把皇位傳給孫子?”
“逆子!大逆不道!你果然還在觊觎朕的皇位!”
又是什麼被摔倒地上,文沁吓得一跳。
“誰?”
門被打開,如風臉色立即沉下來,文沁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還有剛砸了一地東西、渾身暴戾的慶帝。
慶帝見到他,拐棍拄地,拖着受傷的腿道:“他都能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你是堂堂的大周太子,你怎麼就不能了?”
齊稷道:“父皇還是不放棄這個念頭嗎?”
他起身,孑然道,
“父親,兒子說過很多遍了,什麼都能依您,除了此事。您為何不能成全兒子一次呢?”
慶帝盛怒過以後面色也是頹然,他身子不穩,如風趕忙上去攙扶。
文沁默默地走到太子身邊,拉住他的手。
齊稷渾身一顫,他看向文沁,見到那張純淨瑩白的臉之後,隻覺得空蕩蕩的胸膛立即被填滿了。
“文文。”他啞着聲音,低低叫他。
“九州,我在。”
文沁牽着他的手往外走,也不看慶帝一眼。他平生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即便是接受不了兒子的行為,卻也不該無情成這樣。
從來都是太子牽着他或者抱着他,第一次文沁昂首挺胸無所畏懼地牽着他,走在他前面,帶着他從令人窒息的修羅場逃離。
中間文沁還突然停了一下,齊稷一下撞到他後背上,文沁轉身,兩人鼻尖相觸,氣息相融,彼此都有些顫抖。
烈日河風,船底水流的聲音,遠處岸上的蟬鳴,文沁有點恍惚,他方才突然想到今天已經是七月初三了。
他與太子相識整整四個月,他已經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回到房間,門關上以後,不知是誰先開始的,兩個人激烈地纏吻在一起。
齊稷隻覺滿心冗雜需要東西盛放,文沁卻覺胸中空虛需要無盡充滿。
直到最後一步,肌膚相親,齊稷伏在他身後,啞着聲音道:“文文,可以麼?”
“嗯。”
他渾身發抖,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已久的戰栗。
紅鸾帳暖,一饷貪歡。
遲到了四個月的洞房花燭,終于在這一刻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