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沁知道,一旦離開這片沙漠,前方便是接應的軍隊,便隻能借着身體的不适拖延片刻。
在一片綠洲的樹蔭下,文沁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感覺此地有些許的熟悉。
“公子,喝點水吧。”
文沁接過水袋喝了幾口,道:“苟勝哥,我總覺得不爽利,煩你扶我到水邊洗把臉。”
說完又看向如風:“如風統領,可以嗎?”
如風收回遠眺的目光,不置可否。
蘇輕輕看着風塵仆仆的文沁,抿嘴笑道:“梳洗一番也好。”
文沁坐在石頭上,掬了一捧清水洗臉,苟勝守在一旁,突然聽到他低聲道:“請你擋住我一點。”
苟勝為他擋住日光,也擋住了如風和蘇輕輕的視線。陰影投下,文沁拿出不知從何處找到的碎石片,狠狠滑向自己手心。
“公子!”苟勝驚呼。
文沁握着流血的手,微笑道:“噓,别露出破綻。”
苟勝勉強鎮定,看着血水暈染水面,道:“雖然不知道為啥,但公子一定要做,就用在下的血吧。”
奪過石片,胳膊上劃出幾道銳利的傷口。
“苟勝哥!”這次換文沁驚呼了。
等如風他們發現不對,鮮血已經染紅了一大片水域。
蘇輕輕撲上來:“你不要命了嗎!”
“從小父親就教我,沙漠裡血是最好的引路符,”文沁避開她檢查的手,看向如風,“這裡是水源附近,一定會吸引來衆多野獸,統領若還想活命,便帶着蘇姐姐逃吧。”
“沒想到娘娘不惜傷害自己,也不願見到殿下。”如風咬牙,“你莫要騙我,現在是白天,哪裡有那麼多野獸,等天黑了你我早就到大營了。”
說完就強行拽着文沁,扔回馬車裡。
苟勝追着馬車跑了幾步,如風警告道:“我已饒你一命,若再跟上來立即殺了你。”
苟勝慌張道:“公子,芋頭,等等我!”
文沁道:“苟勝哥,停下吧,抱歉,又是我拖累了你。”
馬車少了一人速度更快了許多,沉默的車廂裡,蘇輕輕突然道:“你說血會引來猛獸,苟勝全身是血,到時候不會死吧?”
“會的,除非——”
文沁說了兩句,又停下了,
“蘇姐姐,謝謝你。等你回到東宮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柳姐姐,還有,太子殿下。”
蘇輕輕奇怪道:“我們不是一起回去嗎?太子殿下又輪不到我來照顧,再說他……”
馬車突然劇烈晃動,外面傳來馬兒的嘶鳴,兵器交接叮當幾聲後,文沁掀開簾子,帶着呆若木雞的蘇輕輕走下馬車。
如風已經被影衛制服,文沁道:“黃副将,多謝你。”
黃明道:“隼鷹識血氣,影衛追蹤三日,多虧公子高智方才能尋來。”
“文沁!你!”
如風被按在地上掙紮,文沁道:“放了他們吧。”
黃明眼中有血色:“這是齊家的人!”
“他們對我照顧頗多,還請黃副将賣我一個人情。”
“前面就是西京的地盤了,滾吧!”
黃明提着文沁上了馬,離去之時,蘇輕輕追了幾步,喊道:“娘娘!他來了!他就在前面等你,娘娘!”
文沁低頭,死死咬住嘴唇,低聲道:“快走吧,黃副将!”
“回雁鳴關?”
“不,那裡和西京一樣,都不能去了,”文沁看向西北方向,“我們去戎羌。”
“駕!”
影衛們盡數散去,如風和蘇輕輕都呆站在原地。
地面震動,傳來匆忙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前面的一匹駿馬長嘶,高揚的馬脖子後面露出一張俊美飛揚的臉,卻在看清眼前後陡然凝固。
“殿下,他走了,”蘇輕輕哽咽道,“娘娘他,他明明知道,就差一點,他跟着黃诼的人走了。”
“走了?”齊稷喃喃重複,“走了?”
“屬下無用,有負殿下所托。”
如風單膝跪地,
“還請殿下責罰!”
夕陽的餘晖灑在如玉面上,齊稷竟然笑了,道:“走多久了?是這個方向嗎?”
“殿下!”
如風撲到他馬下,
“求求您别追了,您放手吧,屬下求您了!”
烈如焰緊随其後,從馬上跳下來,跪求道:“殿下,您已經快馬加鞭半個月沒休息了,千萬不能再追了,文公子他不會有事的!”
“前面沙漠是黃诼的勢力範圍,您不能羊入虎口啊!”
齊稷道:“目之所及皆是我大周的領土,孤又有何懼,讓開!”
說完便揚起馬鞭,朝沙漠深處絕塵而去。
如風愣了片刻,被自家哥哥踹了一腳:“傻子,跟上啊!”
随後烈如焰自己也騎上馬:“真他娘的,跟五年前一模一樣!走吧!這次一定他娘的得追上!”
蘇輕輕呆若木雞地盯着他們的背影,還有隻剩下一個車廂的馬車,許久,頭痛道:“這下好了,就我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