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

前所未有的爽。

自幼來在心中積攢的恐懼憤怒頃刻發洩完畢，李執秋内心空空蕩蕩，愉悅到想要發笑。

她也不在乎手背上翻開的傷口，乘着電梯哼着歌往下走。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迎着好運興旺發達通四海~~

這句在過年時耳朵聽得生繭的歌詞在此刻無比應景，在她的大腦内循環播放。

直到她面帶微笑地在小區旁藥店買下消毒水和紗布，配合着手背往外張開的猙獰傷口把二維碼出示給店員，店員顫了一下時。

李執秋調整了一下表情，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

“……謝謝惠顧。”店員的聲音越來越小。

“謝謝。”李執秋面無表情接過袋子，坐在店外拿棉球一點一點擦拭着血迹。

消毒水澆在傷口上，痛感順着神經末梢蔓延，卻也在一定程度上帶來了奇怪的爽感。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踏上好運青雲直上九天外~~

她在腦中唱完了這一段旋律，給小艾發了消息過去。

Falllll：出來喝酒

小艾沒有在忙，立刻回複。

Elva大王：你瘋了嗎，現在是早上

過了一會兒，她又發道。

Elva大王：事情辦妥了？

Falllll：吵了一架，差點打起來，錢也沒給她，但是精神上我滿足了

Elva大王：我靠

Elva大王：牛逼[贊][抱拳]

Elva大王：晚上店關門了我請你

李執秋特别惬意地把沾了血污的棉球扔進垃圾桶，切出打車軟件叫了個網約車。

除了興奮高興，她現在隻想睡覺。

很久沒有這麼激烈的情緒變動，大腦可能累了。

靠在座位上，閉上眼，車窗外的風景飛快倒退，像電影蒙太奇似的一幀幀閃過去。李執秋沒去看，任由自己沉浸在那種後勁兒十足的疲憊裡，像是剛打赢一場持久戰。

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這麼暢快是什麼時候了，可能是小學？還是初中？那時她用拳頭砸了那個一直滿嘴飙車的同學鼻梁，家長會後被爸爸說教了一頓，但心裡特備痛快。

“下次不能這麼過激了，知道了嗎？”李玄澈了解了事情經過，但還是語重心長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想制止的行為也是好的，就是方式不太對。”

“我跟陳老師說過，她沒管。”

李玄澈眉毛一挑，旋即放下。

他沉思了一下：“沒事了，你先去寫作業吧。”

這一次也一樣，甚至更過分。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漂亮，沒完全解決問題，但就是解氣。

網約車在紅燈前停下，司機從後視鏡看車流，也看了她一眼，然後迅速移開視線。李執秋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背，血迹在紗布上暈開，好歹是止住了。

手機再次震動，是小艾的語音：

“你真沒事吧？我怎麼感覺你……挺亢奮的。”

她單手拿起手機，敲了幾個字過去：酒吧記得定位置。

等車子抵達目的地時，她整個人已經半昏半睡，一隻手架在車門邊，另一隻手緊緊抓着袋子。司機提醒她到了，她點頭，說了聲“謝謝”，聲音啞啞的。

進了樓，進了家，門一關上，所有外界的聲音像被徹底切斷。

李執秋将自己砸進沙發，整個人癱成一團，都懶得上床。

血液裡殘餘的腎上腺素還在咆哮，但意識卻逐漸發沉。她盯着天花闆出神，忽然冒出個念頭：她要是今天死了，我會後悔嗎？

她認真想了一下，答案卻是空白的。

不是“會”，不是“不會”。

是根本懶得去判斷。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仿佛把整個人生的戾氣都吐了出來，腦子裡還在回響那句洗腦歌詞：

“好運來我們好運來~好運帶來了喜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