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霜峰上一盞孤燈在謝長宴房中搖曳。
他第三次翻身,錦被窸窣作響。窗外蟲鳴時斷時續,仿佛也在嘲笑他的輾轉難眠。師尊中毒的模樣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那蒼白的唇色,微顫的手指,還有掌心中若隐若現的黑線。
“紫魇散無藥可解...”
謝長宴猛地坐起,黑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他抓起枕邊的寒玉劍,劍鞘冰涼觸感讓他稍稍冷靜。師尊說能硬抗三天,但看那症狀,分明比普通紫魇散中毒嚴重得多。
“林清羽...”他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明日定要找那厮問個清楚!
正思索間,一陣微風拂過窗棂,帶來若有若無的...酒香?
謝長宴警覺擡頭,隻見窗紙上映出一道修長身影。不等他反應,窗戶被輕輕推開,月光如水傾瀉而入,勾勒出來人輪廓——
白暮雪。
“師...師尊?”謝長宴驚得忘了行禮,呆坐在床上看着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白暮雪單手撐窗台,輕盈躍入室内,銀發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他依舊一襲白衣,隻是外袍松散地披着,露出裡面單薄的裡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拎着的酒壇,正是宴會上那種醉仙釀。
“接着。”白暮雪随手将酒壇抛來。
謝長宴慌忙接住,壇中酒液晃蕩,發出清脆聲響。他茫然擡頭:“師尊這是...”
“你不是愛喝嗎?”白暮雪緩步走近,聲音比平日多了幾分沙啞,“今夜讓你喝個夠。”
随着距離拉近,謝長宴聞到了師尊身上淡淡的酒氣,混合着那股特有的冷香,竟有種說不出的蠱惑。月光下,白暮雪的眼角微微泛紅,為他常年冰封般的面容添了幾分生氣。
“師尊...您喝酒了?”謝長宴小心翼翼地問,同時暗自警惕。以白暮雪的修為,普通酒水根本不可能讓他醉,除非...
“一點點。”白暮雪在床沿坐下,這個随意的動作讓謝長宴呼吸一滞,“玄冰丹藥引。”
謝長宴心頭一緊。玄冰丹需以酒為引他知道,但師尊親自來找他喝酒就太反常了。莫非毒性已經影響神志?
“弟子這就去煮醒酒湯。”他作勢要起,卻被一隻微涼的手按回原處。
“不必。”白暮雪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酒壇上,“喝。”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壓。謝長宴喉結滾動,硬着頭皮拍開泥封。酒香瞬間彌漫開來,比宴會上聞到的更加濃郁。
他偷瞄師尊一眼,後者正靜靜看着他,眸色比平日更深。謝長宴心一橫,仰頭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如火線直下胃袋,即便有解酒丹打底,也讓他忍不住皺眉。
“咳...師尊,您到底...”
話未說完,白暮雪突然傾身向前,兩人距離瞬間縮短到呼吸可聞。謝長宴僵在原地,手中酒壇差點脫手。如此近的距離,他能看清師尊銀白睫毛下的瞳孔微微擴大,能感受到那帶着酒氣的呼吸拂過自己臉頰。
“黃連解酒丹,”白暮雪輕聲道,聲音低得如同耳語,“味道如何?”
謝長宴背脊一涼。果然,師尊早就識破了他的把戲!
“弟子知錯。”他低頭認罪,卻忍不住辯解,“但宴會上那杯酒确實有問題,師尊現在感覺如何?需不需要...”
“需要你閉嘴。”
白暮雪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按在謝長宴唇上。這個動作讓兩人同時怔住。謝長宴瞪大眼睛,唇上微涼的觸感如電流般竄遍全身;白暮雪則像被燙到般迅速縮回手,轉頭輕咳一聲。
尴尬的沉默在房中蔓延。謝長宴心跳如鼓,趕緊又灌了幾口酒掩飾慌亂。奇怪的是,明明服了解酒丹,此刻他卻覺得頭腦發暈,渾身發熱。
“師尊...”他大着膽子打破沉默,“您深夜來找弟子,不隻是為了喝酒吧?”
白暮雪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淺,卻如冰湖初融,晃得謝長宴目眩神迷。
“謝長宴。”師尊連名帶姓叫他,聲音裡帶着罕見的慵懶,“你今日裝醉,想做什麼?”
直球問題打得謝長宴措手不及。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難道要說“我想試探您是否也對我有意”?怕不是要被一劍穿心。
“弟子...一時糊塗...”他支支吾吾,眼神飄忽。
白暮雪輕哼一聲,伸手拿過酒壇,自己也喝了一口。酒液順着他唇角滑下,在月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謝長宴看得喉頭發緊,趕緊移開視線。
“你從小就不會撒謊。”白暮雪将酒壇塞回他手中,“每次心虛,右手指尖就會不自覺敲擊東西。”
謝長宴這才發現自己右手正在床沿有節奏地輕叩,連忙停下。該死的小習慣!
“師尊明鑒。”他幹笑兩聲,又灌了口酒,這次故意讓些許酒液溢出唇角,順着脖頸滑入衣領,“弟子隻是...想引起您注意...”
白暮雪的目光随着那滴酒水移動,在它沒入衣領處停留了片刻。這個細微動作沒逃過謝長宴的眼睛,他心中暗喜,決定再加把火。
“師尊...”他故意拖長音調,裝作醉眼朦胧的樣子,“您身上好香...”說着,還大膽地往白暮雪身邊蹭了蹭。
出乎意料,白暮雪沒有立即推開他,隻是微微蹙眉:“又裝?”
“沒...沒裝...”謝長宴得寸進尺,将頭靠在師尊肩上,“真的醉了...”
白暮雪身上那股冷香混合着酒氣,讓他醺醺然幾乎要假戲真做。他偷偷深吸一口氣,貪戀地記住這個味道。
“起來。”白暮雪冷聲道,卻不見動作。
謝長宴假裝沒聽見,反而變本加厲地伸手環住師尊的腰。隔着單薄衣料,他能感受到白暮雪纖細卻結實的腰身,以及一瞬間的僵硬。
“師尊好瘦...”他嘟囔着,手開始不安分地遊移,“要多吃飯...”
“謝長宴!”白暮雪聲音陡然提高,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你...”
話未說完,謝長宴突然注意到師尊右手腕内側有一道若隐若現的黑線——紫魇散的毒性已經蔓延至此!他瞬間忘了演戲,一把抓住那隻手腕拉到眼前。
“毒性擴散了!”他聲音裡的醉意蕩然無存,“您還說沒事?”
白暮雪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随即冷笑:“終于不裝了?”
謝長宴顧不上辯解,急切地探查師尊脈象。靈力剛探入就被一股陰寒之氣反彈回來,震得他指尖發麻。這絕不是普通紫魇散能造成的傷害!
“需要立刻逼毒!”他翻身下床,卻被一股力道拽回。
白暮雪不知何時扯下了自己劍上的銀白劍穗,此刻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謝長宴雙手捆住。那劍穗看似柔軟,實則注入靈力後堅韌無比,任他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