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劍宗議事廳,晨光熹微。
謝長宴站在白暮雪身後半步處,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師尊修長的脖頸上。那裡原本猙獰的紫黑毒痕已經淡去,隻留下一道淺色疤痕,像一條細小的銀鍊,随着說話時喉結的滾動若隐若現。
“...鎖妖塔重建事宜由紫陽峰負責。”白暮雪的聲音比往常低啞,卻意外地更加磁性,“除此之外,各峰加強戒備,謹防魔宗餘孽反撲。”
謝長宴聽得耳根發熱。自從那日‘渡靈’療傷後,師尊的嗓音就變成了這樣——像是冰雪覆蓋下的火山,冷冽中暗藏灼熱。尤其是當他壓低聲音說話時,簡直...
“啪!”
劍鞘不輕不重地敲在頭頂,謝長宴“嗷”地一聲捂住腦袋。
“...聽夠沒?”白暮雪斜睨他一眼,聲音壓得更低,隻有兩人能聽見。
謝長宴耳尖紅得要滴血:“弟子是在專心記錄會議要旨...”
“撒謊。”白暮雪輕哼,卻也沒再追究,轉身繼續布置宗務。
議事廳角落,幾名年輕弟子竊竊私語:
“奇怪,劍尊大人今日話變少了?”
“是啊,往常這種會議,他至少得罵哭三個長老...”
謝長宴憋笑憋得内傷。這群人哪知道,師尊不是話變少了,而是把所有‘配額’都攢着怼他呢。
會議結束,衆人散去。白暮雪揉了揉喉嚨,眉頭微蹙。謝長宴立刻奉上早已準備好的玉瓶:“師尊,弟子熬了枇杷膏。”
白暮雪挑眉接過,打開瓶塞嗅了嗅:“...糖放多了。”
“加了點蜂蜜,對嗓子好。”謝長宴殷勤地遞上銀匙,“您嘗嘗?”
白暮雪勉為其難地抿了一口,喉結滾動間,眉頭舒展了些許:“...尚可。”
這就是極高的評價了。謝長宴笑得眉眼彎彎,正想再說什麼,突然有弟子慌慌張張跑來:
“白長老!後山...後山出事了!”
......
後山禁地,原本鎖妖塔的廢墟上,一團紫黑色霧氣正在凝聚。霧氣中隐約可見藤蔓纏繞,中心處有個核桃大小的核心,散發着不祥的紅光。
“噬魂藤王殘核。”白暮雪眯起眼,“果然沒死透。”
謝長宴握緊寒髓劍:“弟子去毀了它?”
“等等。”白暮雪按住他肩膀,“有古怪。”
話音剛落,殘核突然劇烈震動!紅光暴漲,霧氣凝聚成一個人形虛影——灰白長須,鷹目如刀,赫然是天命老人的模樣!
“白暮雪...”虛影發出刺耳的笑聲,“你以為殺了宗主就結束了?青雲劍宗的腐壞早已深入骨髓!”
白暮雪冷笑,嗓音雖啞卻字字如冰:“老東西...陰魂不散。”
虛影不以為忤,反而轉向謝長宴:“聖子殿下,你可知白暮雪為何對你‘另眼相待’?他分明早知道你的身份...”
“閉嘴!”白暮雪厲喝,冰藍劍氣破空而出!
虛影被斬成兩半,卻又迅速重組:“急了?那就讓聖子看看真相吧!”
殘核紅光大作,射出一道血色光柱,在空中形成一幅畫面——年輕的謝雲瀾抱着一個嬰兒,正與銀發男子對峙。那男子轉過身,赫然是白暮雪!
“這是...”謝長宴呼吸一窒。
“幻象而已。”白暮雪聲音冷硬,“别上當。”
虛影大笑:“幻象?那這個呢?”
畫面變換,現出一紙婚書。新娘名字清晰可辨——‘謝婉’,正是謝長宴已故母親的名字!而新郎名諱處被血污遮蓋,隻能看出姓氏第一個字是‘白’...
謝長宴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母親曾與人定親?那人姓白?難道是...
“夠了!”白暮雪突然暴起,長劍化作冰藍閃電,直刺殘核!
謝長宴本能地跟上,寒髓劍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兩柄劍一前一後刺入殘核,劍氣交織共鳴,竟在空中形成巨大的冰火太極圖!
“轟!”
殘核炸裂,虛影發出不甘的嘶吼,消散于天地間。爆炸沖擊波将師徒二人掀飛數丈,謝長宴在空中扭身,一把抱住白暮雪,自己墊在下面重重摔在地上。
“咳...”他五髒六腑都快移位了,卻第一時間查看師尊情況,“您沒事吧?”
白暮雪撐起身子,銀發垂落掃過謝長宴臉頰,帶來一陣微癢。那雙常年冰冷的眼眸近在咫尺,裡面翻湧着謝長宴讀不懂的情緒。
“...多事。”最終,師尊隻吐出這兩個字,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謝長宴正想反駁,餘光卻瞥見爆炸中心有個東西在閃光。他輕輕推開白暮雪,踉跄着走過去撿起——是一片殘破的婚書,正是幻象中那紙!
新娘‘謝婉’兩個字清晰可辨,而新郎名字處...
“師尊...”謝長宴聲音發顫,“這是...”
白暮雪一把奪過殘頁,指尖燃起冰焰就要銷毀,卻在最後一刻停住。他閉了閉眼,将殘頁收入袖中:“...回去再說。”
回寒霜峰的路上,兩人沉默不語。謝長宴有千言萬語想問,卻不知從何開口。婚書上的‘白’字,母親的名字,父親與師尊的對峙...這些碎片在他腦中旋轉,拼湊不出完整圖案。
寒冰洞内,白暮雪設下隔音結界,這才取出殘頁鋪在案上。
“不是幻象。”他開門見山,“但這婚書有詐。”
謝長宴喉頭發緊:“師尊認識我母親?”
白暮雪沉默片刻,輕輕點頭:“謝婉...也算得上是我師妹。”
這個答案如同一記重錘,砸得謝長宴頭暈目眩。師尊與母親竟是同門?那父親呢?婚書上的‘白’又是誰?
“您...與我母親...”
“不是你想的那樣。”白暮雪似乎看出他的疑慮,耳尖微紅,“婚書是僞造的,為了離間我們。”
謝長宴稍稍松了口氣,卻又更加困惑:“那天命老人為何要這樣做?”
白暮雪指尖輕叩桌面:“他背後還有人。”
“誰?”
“不确定。”白暮雪搖頭,“但必與魔宗有關。”
謝長宴想起幻象中父親懷抱的嬰兒,鼓起勇氣問:“那個孩子...是我嗎?”
白暮雪眸光微動:“...嗯。”
“父親為何與您對峙?”
“因為...”白暮雪突然咳嗽起來,嗓音更加嘶啞,“...因為...”
謝長宴趕緊倒茶遞上:“師尊别急,慢慢說。”
白暮雪喝了口茶,繼續道:“你體内天魔血脈覺醒需要特定條件。謝雲瀾想徹底封印,我主張...引導。”
所以父親臨終會說“白暮雪是唯一可信之人”。謝長宴心頭一熱,原來師尊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
“那婚書...”
“你母親确實定過親。”白暮雪打斷他,“但不是與我。”
謝長宴仔細觀察師尊表情,發現那雙常年冰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