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雪明顯吓了一跳,卻強裝鎮定:“試藥而已,别多想。”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謝雲瀾苦笑,“在下何德何能...”
“閉嘴。”白暮雪耳尖泛紅,“本座隻是...恰好有多餘的藥。”
謝長宴捂住嘴才沒笑出聲。原來師尊從小就這麼别扭!
回程時,他故意制造聲響。白暮雪果然警覺回頭:“誰?”
“是我。”謝長宴從樹後走出,“謝三。”
月光下,少年師尊的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定格在惱怒:“你跟蹤我?”
“弟子擔心前輩傷勢,前來查看。”謝長宴裝傻,“沒想到遇見少主...”
“撒謊!”白暮雪一把揪住他衣領,“你看到多少?”
“看到少主...醫者仁心?”
“找死!”白暮雪氣得拔劍,“信不信我...”
“少主舍不得。”謝長宴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您連受傷的靈獸都心疼,怎會殺人?”
白暮雪劍尖抵住他喉嚨,手卻在微微發抖。月光下,謝長宴清晰看到少年師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那是被看穿心思的窘迫。
“滾。”最終,白暮雪隻憋出這一個字。
謝長宴乖乖轉身,走出幾步又回頭:“少主,其實您不必隐藏善心。弟子覺得...那樣的您更讓人敬重。”
白暮雪愣在原地,銀發被夜風輕輕拂動。那一瞬間,謝長宴仿佛看到了日後那個口是心非的師尊——表面冷硬如冰,内裡卻比誰都柔軟。
次日清晨,謝長宴被一陣喧嘩吵醒。出門一看,整個青雲宗戒嚴,弟子們交頭接耳,說昨晚有魔修潛入,盜走了禁地寶物。
“所有外門弟子集合查驗!”執法長老厲聲命令。
排查到謝長宴時,檢測符箓突然變黑——是他體内未消化完的魔氣!
“魔修同黨!”執法弟子立刻按住他。
謝長宴百口莫辯。就在要被押走時,一個清冷聲音響起:
“他昨晚與本座在一起。”
白暮雪緩步走來,所過之處弟子紛紛退避。
“少主,這...”執法長老猶豫。
“怎麼,質疑本座?”白暮雪眼神一冷。
“不敢!”
就這樣,謝長宴被莫名其妙地‘解救’了。待衆人散去,他小聲道謝:“多謝少主。”
“别誤會。”白暮雪看都不看他,“隻是嫌麻煩。”
謝長宴忍笑:“是,弟子明白。”
白暮雪瞪他一眼,甩袖而去。謝長宴望着那傲嬌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樣的師尊...可愛極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謝長宴逐漸适應了幻境中的生活。他一邊幫父親處理宗務,一邊想方設法接近白暮雪。少年師尊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在他‘不小心’展露幾手精妙劍法後,态度明顯緩和了許多。
某次練劍時,白暮雪甚至駐足觀看了片刻,評價道:“劍路太野,但...有點天賦。”
這對少年師尊而言,已是極高的贊譽。
然而好景不長。某日清晨,謝長宴被急促的鐘聲驚醒。宗門上空烏雲密布,隐約可見血色閃電穿梭其中——是魔宗大舉進攻的征兆!
弟子們倉促應戰,謝長宴也拿起佩劍加入防線。戰場上,他第一次見識到少年白暮雪真正的實力——那柄銀白長劍如臂使指,所過之處魔修紛紛倒地,宛如雪原上綻放的血色冰花。
“小心!”
謝長宴突然看到一名魔修從背後偷襲白暮雪,不假思索地撲了上去!劇痛從肩胛骨傳來,一柄淬毒短刀深深刺入體内。
“謝三!”白暮雪聲音中罕見的帶了一絲驚慌。
謝長宴勉強笑笑,想說“師尊别怕”,卻因毒素發作而昏死過去。
恍惚中,他感覺自己被抱起,冷香萦繞鼻尖。有人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說:“蠢貨...不準死...”
再次醒來時,謝長宴躺在藥廬中。肩傷已經包紮妥當,體内毒素也清除了大半。床邊坐着謝雲瀾,見他醒了,長舒一口氣:
“你小子吓死我了!多虧白少主不惜耗費本源靈力為你逼毒...”
謝長宴心頭一熱:“少主他...”
“守了你三天,剛被宗主叫走。”謝雲瀾壓低聲音,“你小子行啊,怎麼打動那座冰山的?”
謝長宴笑而不答。這時,門被推開,白暮雪冷着臉走進來。見謝長宴醒了,他微微一怔,随即恢複冷漠:
“沒死就好。”
謝雲瀾識趣地告退。屋内隻剩兩人,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為什麼擋刀?”白暮雪突然問。
謝長宴想了想,決定說實話:“因為...您很重要。”
白暮雪愣住,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猛地轉身,銀發飛揚:“胡言亂語!養好傷就滾回來幹活!”
說完大步離去,卻在門口頓了頓:“...謝謝。”
這聲幾不可聞的道謝,讓謝長宴心頭滾燙。他忽然明白了問心鏡為何帶他來此——不是要看白暮雪的‘真面目’,而是讓他見證,那個高傲孤獨的少年如何一步步成為日後外冷内熱的師尊。
而自己,何其有幸能走進那顆冰封的心。
......
傷愈後,謝長宴被調到寒霜居當值,名義上是雜役,實則是白暮雪的貼身随從。少年師尊表面嫌棄,卻會在他練劍時‘恰好’路過指點;嘴上說着“難吃”,卻把他做的點心一掃而空;甚至在他生辰那天,‘随手’丢給他一柄品質上乘的短劍。
“少主,您是不是...有點喜歡我?”某次打掃時,謝長宴大着膽子問。
白暮雪手中的茶杯‘咔嚓’裂了:“找死?”
“那就是喜歡了。”
“滾出去!”
謝長宴大笑着逃開,背後飛來一個硯台,精準地砸在門框上——這準頭,二十年後一點沒變。
然而歡樂時光總是短暫。某日深夜,謝長宴被異響驚醒。循聲來到後山,他看到白暮雪正與一個黑袍人對峙。那人全身籠罩在陰影中,隻露出一雙赤紅如血的眼睛。
“考慮得如何?”黑袍人聲音嘶啞,“加入我們,你将是下一任聖君。”
“做夢。”白暮雪劍指對方,“魔宗妖人,也配?”
“不識擡舉!呆在這裡時間久了,你可别忘了魔宗也是你一手創辦的!”黑袍人厲喝,突然出手!
兩人瞬間戰作一團。白暮雪劍法精妙,但那黑袍人修為深不可測,漸漸占了上風。眼看少年師尊要吃虧,謝長宴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
“少主小心!”
這一喊暴露了位置。黑袍人冷笑一聲,突然改變目标,一掌拍向謝長宴心口!
“噗!”
謝長宴被擊飛數丈,重重撞在山壁上。鮮血從口中湧出,視線逐漸模糊。最後看到的,是白暮雪目眦欲裂的臉和那道決絕的劍光...
“謝三!謝三!”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呼喚。謝長宴艱難睜眼,發現自己躺在白暮雪懷中。少年師尊銀發淩亂,白衣染血,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慌亂。
“少主...”他勉強擡手,想擦去對方臉上的血迹,“别怕...”
“誰怕了!”白暮雪聲音發抖,“不準死,聽到沒有!這是命令!”
謝長宴想笑,卻咳出更多血。身體越來越冷,意識逐漸渙散。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感到一滴溫熱液體落在臉上...
是雨,還是...?
......
“師兄!師兄醒醒!”
急促的呼喚将謝長宴拉回現實。他猛地睜眼,看到蘇靈兒焦急的臉。四周是後山禁地,問心鏡靜靜懸浮在前方,鏡面已經恢複平靜。
“我...回來了?”謝長宴茫然四顧。
“您被吸入鏡中整整一天!”蘇靈兒帶着哭腔,“我們都急死了!”
謝長宴低頭,發現手中仍緊握着青鸾玉佩。但此刻,玉佩微微發熱,背面‘雪’字泛着淡淡金光。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握緊玉佩露出微笑:“我知道去哪找師尊了。”
問心鏡沒有展示白暮雪的‘真面目’,而是給了他最珍貴的禮物——相信。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師尊始終是那個嘴硬心軟的人。
而現在,是時候帶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