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對他格外關照?”謝長宴故作好奇,“那孩子天賦異禀?”
茶盞輕輕落在石桌上,發出‘嗒’的一聲脆響。白暮雪垂眸看着杯中倒影,良久才道:
“...他們家的桂花糖很甜。”
這個回答如此簡單,又如此純粹。謝長宴心頭一熱,想起父親曾說過,小時候常有位‘銀發仙人’來訪,每次都會帶他去練劍,走時總要捎上幾包母親親手做的桂花糖。
原來那些糖,最終都藏在了劍匣暗格裡。
“笑什麼?”白暮雪不悅地瞪他。
“沒什麼。”謝長宴柔聲道,“就是覺得...少主很溫柔。”
“胡言亂語!”白暮雪拍案而起,銀發飛揚,“再加二十遍!”
謝長宴大笑應下,揮劍的姿勢卻比任何時候都認真。夕陽西下,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織在一起,不分彼此。
......
轉眼深秋,青雲劍宗迎來一年一度的宗門大比。作為少主,白暮雪自然要出席評判。謝長宴因‘劍法精進’,破例獲得參賽資格。
“别丢我的臉。”臨上場前,白暮雪冷着臉遞來一柄新劍,“輸了就别回來了。”
謝長宴雙手接過。劍身修長,通體銀白,劍柄纏着熟悉的冰蠶絲——分明是白暮雪年少時用的款式!
“少主...”
“借你的。”白暮雪别過臉,“比完要還。”
謝長宴鄭重點頭,握劍上場。一輪輪比試下來,他如有神助,竟一路殺入決賽。對手不是别人,正是趙無涯——二十年後那個處處與他作對的趙師兄,此時還是個少年,卻已顯露陰險本性。
“區區外門,也配與我交手?”趙無涯冷笑,“聽說你抱上了少主大腿?”
謝長宴不答,劍尖輕點地面,行了個标準起手禮。趙無涯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陰鸷,突然搶攻!
兩人戰作一團。趙無涯修為确實高出一截,但謝長宴勝在實戰經驗豐富——那些白暮雪‘折磨’出來的基礎劍式,此刻成了最堅實的後盾。
五十招過後,趙無涯漸顯焦躁。一次錯身後,他突然壓低聲音:“你以為白暮雪真看得上你?他不過是在你身上找别人的影子!”
謝長宴心頭一震。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分神的刹那,趙無涯袖中寒光一閃——竟暗□□針!謝長宴倉促閃避,仍被劃破手臂。劇痛瞬間蔓延,視線開始模糊。
“卑鄙...”他單膝跪地,用劍支撐身體。
場邊一片嘩然。裁判正要叫停,卻見謝長宴猛地咬破舌尖,借疼痛保持清醒。他想起白暮雪教過的一招險棋——‘孤注式’。
深吸一口氣,謝長宴将所有靈力灌注劍身,銀白長劍頓時光芒大盛!趙無涯顯然沒料到他能反擊,倉促格擋卻為時已晚——
“铮!”
長劍挑飛趙無涯的兵器,劍尖穩穩停在他咽喉前三寸。
“謝三勝!”裁判高聲宣布。
場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謝長宴勉強行禮,卻因毒素發作而踉跄幾步。恍惚中,他看到一道白影飛掠而來,熟悉的冷香瞬間包圍了他。
“...蠢貨。”白暮雪的聲音近在咫尺,帶着罕見的顫抖,“明知有毒還硬撐...”
謝長宴想說自己沒事,卻眼前一黑,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
再次醒來時,他躺在寒月居的客房裡。窗外月色如水,銀白光輝灑落床前。謝長宴試着活動手臂,發現傷口已經包紮妥當,毒素也清除幹淨。
“醒了?”
清冷聲音從窗邊傳來。白暮雪倚在窗台上,手中把玩着那柄借出的銀劍。月光為他鍍上一層柔和的銀邊,整個人如谪仙般出塵。
“少主...”謝長宴撐起身子,“弟子沒丢您的臉吧?”
白暮雪輕哼一聲,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馬馬虎虎。”
他走到床邊,将劍放在謝長宴手邊:“送你了。”
謝長宴瞪大眼睛:“可這是少主的...”
“我有了新的。”白暮雪指了指牆角的劍架,那裡确實多了一柄通體冰藍的長劍——正是二十年後那柄霜吟劍的前身。
謝長宴心頭一熱,小心撫過銀白劍身。劍柄處刻着兩個小字:暮雪。
“謝...謝謝少主。”
“别誤會。”白暮雪背過身去,“隻是嫌你太弱,丢我的人。”
謝長宴忍笑:“是,弟子一定勤加練習,不給少主丢臉。”
白暮雪點點頭,正要離開,卻聽謝長宴又問:“趙無涯說的...少主在我身上找别人的影子...是什麼意思?”
房間溫度驟降。白暮雪轉身,眼中寒意逼人:“他這麼說的?”
“嗯。”謝長宴小心翼翼地問,“少主是...透過我在看誰嗎?”
沉默如潮水般蔓延。良久,白暮雪輕歎一聲,在床邊坐下:“不是看你像誰...”他罕見地斟酌着詞句,“是怕你...變成另一個人。”
謝長宴心頭一震。這話聽起來,像是師尊早知道他體内的天魔血脈?
“少主,我...”
“休息吧。”白暮雪打斷他,“明日開始,教你克制魔氣的劍法。”
說完起身離去,銀發在月光下如流水般閃耀。謝長宴望着那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少年師尊顯然知道些什麼,卻不願多說。
不過沒關系,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探尋。握緊手中的‘暮雪’劍,謝長宴暗暗發誓:這一次,換他來守護師尊的秘密。
窗外,秋風吹落一樹紅葉,如血如荼。命運的齒輪,正悄然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