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雪瞥他一眼:“多事。”
混戰中,謝長宴忽然感到一陣眩暈——體内龍息暴走到臨界點,随時可能完全魔化。就在他咬牙抵抗時,耳邊響起白暮雪的傳音:
“敢完全魔化...本座就親哭你。”
這威脅毫無氣勢,甚至帶着幾分别扭的關切。謝長宴心頭一熱,龍息竟奇迹般穩定下來。更奇妙的是,那些外放的魔氣受到白暮雪劍氣牽引,自動凝結成黑色龍鱗狀的铠甲,覆蓋在師尊雪白的劍尊袍外。
“這是...”謝長宴瞪大眼睛。
白暮雪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黑龍铠甲,異色雙瞳閃過一絲訝異。铠甲與朱雀焚天圖竟完美融合,赤紅紋路在黑龍鱗片上流淌,如同岩漿在黑色岩石間奔湧。
“配合不錯。”白暮雪難得誇了一句。
師徒二人背靠背站立,一個赤發飛揚劍氣沖霄,一個龍紋附體黑焰纏身。幸存的修士們縮在角落,哪還有半點審判者的威風?
“還有誰?”白暮雪環視四周,“不是要清理門戶嗎?”
沒人敢應聲。執法長老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昆侖派的人早就逃得無影無蹤。
謝長宴突然注意到師尊赤發中那縷霜白正在擴散——朱雀火雖強,但白暮雪的身體顯然還未完全适應。更糟的是心口處,那道星形疤痕又開始泛藍,是寒霜劍氣反噬的征兆。
“師尊,您的傷...”
“無妨。”白暮雪擡手制止他,“先離開這裡。”
兩人踏着滿地狼藉走向殿門。突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攔住去路——是青雲宗長老玄清子!
老人臉上金色紋路全部亮起,枯瘦的身軀爆發出不亞于白暮雪的威壓:“暮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白暮雪停下腳步:“清理門戶。”
“你!”玄清子怒極,“為了一個魔龍轉世,值得嗎?”
“值得。”
一個字,重若千鈞。玄清子臉色變幻,最終長歎一聲:“你父親若在天有靈...”
“别提他。”白暮雪眼中金紅大盛,“當年若不是他擅自做主,我母親就不會死。”
玄清子如遭雷擊:“你...你都想起來了?”
白暮雪不答,擡手召來一道赤紅劍影:“讓開。”
劍影懸在玄清子眉心三寸處,熾熱的劍氣已經灼焦了他的白發。老人苦笑一聲,緩緩側身:“你會毀了青雲劍宗...”
“早就該毀了。”白暮雪牽起謝長宴的手,大步跨過門檻,“這個虛僞的地方。”
走出淩霄殿,陽光刺得謝長宴眯起眼。整個青雲劍宗已經亂成一團——護山大陣破碎導緻七十二峰靈氣紊亂,弟子們驚慌失措地四處奔逃。
山門處,那塊刻着‘青雲正道’四個大字的石碑巍然矗立。白暮雪駐足凝視片刻,突然并指成劍,淩空一劃——
“轟!”
石碑應聲而裂,碎石飛濺。煙塵中,白暮雪的聲音清晰傳來:“今日始,青雲劍宗的寒霜劍尊...死了。”
謝長宴心頭一震。師尊這是...自逐出宗門?
白暮雪轉身,異色雙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朝謝長宴伸出手,語氣突然輕松得不像話:“愣着幹嘛?本座餓了。”
這反差太大,謝長宴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呆呆地握住那隻手,觸感冰涼卻真實。
“師...尊?”
“看那邊。”白暮雪指向石碑廢墟。
謝長宴循聲望去,隻見碎石堆中有什麼東西在閃光——是半塊玉簡!他快步上前拾起,玉簡上密密麻麻刻着小字,最上方一行清晰可辨:
「謝雲瀾與白暮雪兄弟血契」
“這是...!”謝長宴手指發抖。
白暮雪湊過來看了一眼,竟笑了:“原來藏在這裡。”
“師尊知道這個?”
“猜到了幾分。”白暮雪輕描淡寫,“當年謝師兄為了救我讓我隐姓埋名收我為義子時立過血契,後來為掩人耳目,對外隻稱師兄。”
謝長宴腦中嗡嗡作響。所以白暮雪不僅是師尊,還真的是...他的義叔?那些幻境中少年白暮雪喊他"大哥"的記憶碎片,此刻全都有了答案。
“那您為何...”
“為何不說?”白暮雪接過玉簡,指尖撫過那些字迹,“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安全。”
謝長宴喉頭發緊。他忽然明白為何白暮雪百年如一日地守護他,為何甯願被誤解也不解釋——這一切都源于那個被時光掩埋的血契,那份超越師徒的情誼。
“走吧。”白暮雪收起玉簡,朝山門外走去,“路上慢慢說。”
謝長宴追上幾步:“去哪?”
“幽冥海葬星原。”白暮雪頭也不回,“是時候了結與天命老人的恩怨了。”
謝長宴心頭一熱,快步跟上。身後,青雲劍宗的鐘聲響徹雲霄——那是宗門最高級别的警訊,但已經與他們無關了。
山路上,白暮雪霜白赤發在風中交織飛舞,背影挺拔如劍。謝長宴看着這個為他掀翻整個修真界的男人,突然覺得前路再險,也無懼無畏。
“師尊。”他輕喚。
“嗯?”
“謝謝。”
白暮雪腳步微頓,沒有回頭。但謝長宴看見師尊的耳尖微微泛紅,在陽光下像兩片透明的花瓣。
“傻子。”白暮雪低聲說,語氣柔軟得不像話,“走吧。”
師徒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融入遠方的霞光中。而在他們身後,青雲劍宗的山門石碑永遠留下了那道淩厲的劍痕,如同一個時代的終結,又似一段傳奇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