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洞最是寒冷。
謝長宴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熱源處蹭了蹭,額頭觸到一片冰涼時猛地驚醒。身旁的白暮雪蜷縮成一團,霜白長發散在石闆上,在晨光中泛着金屬般的冷光。
“師尊?”
沒有回應。謝長宴支起身子,發現白暮雪雙眼緊閉,唇色慘白如紙。更可怕的是,師尊的指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出冰晶,那層薄霜已經蔓延到了手腕。
“師尊!”
謝長宴一把掀開蓋在兩人身上的外袍,眼前的景象讓他如墜冰窟——白暮雪心口處的星形疤痕周圍,血色咒印比昨夜更密集了,像一張猙獰的蛛網覆蓋了大半個胸膛。而那些冰晶,正是從咒印中心向外擴散的!
“契約反噬...”謝長宴聲音發顫,急忙去握白暮雪的手,想再次用龍息緩解。可剛一碰到,刺骨寒意就順着指尖竄上來,凍得他差點松手。
白暮雪突然睜開眼,異色雙瞳渙散無焦。他艱難地擡起正在結冰的右手,死死攥住謝長宴的衣袖:“...别看...”
都這種時候了,師尊還在意什麼形象!謝長宴又急又氣,直接扯開白暮雪的衣襟,讓整個咒印暴露在晨光中。那些血色紋路比想象中更複雜,根本不是簡單的線條,而是由無數細小的古老符文組成,此刻正像蟲豸般蠕動。
“怎麼突然惡化了...”謝長宴手忙腳亂地調動體内龍息,可這次黑氣剛接觸到咒印就被彈開,反而刺激得那些符文劇烈翻騰。白暮雪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金紅色的血,瞬間凝結成冰渣。
“師尊!”
謝長宴急得眼眶發熱。他想起昨夜白暮雪昏迷中說的話——‘魔龍契約’。如果這咒印真是與魔龍相關的契約反噬,那麼...
他毫不猶豫地拔出腰間匕首,在左手腕狠狠一劃!
“你...幹什麼...”白暮雪瞳孔驟縮,掙紮着想阻止,但冰凍的手臂已經擡不起來了。
“龍血也許有用。”謝長宴将流血的手腕湊到白暮雪唇邊,“師尊,喝下去。”
鮮血滴在蒼白的唇瓣上,紅得刺目。白暮雪緊咬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怒意。當謝長宴強行捏開他的下巴時,劍尊大人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腕。
“...蠢貨...”白暮雪聲音虛弱卻淩厲,“你的血...會催化魔化...”
謝長宴這才注意到,滴落在師尊唇上的那幾滴血,竟然讓咒印的紅光更盛了!但詭異的是,冰晶蔓延的速度也确實減緩了些。
“可它有效!”謝長宴不顧手腕傷痛,再次湊近,“再試一次...”
“滾!”白暮雪突然暴怒,異色雙瞳迸發出最後的光彩,“謝長宴...你敢...”
話音未落,一口金紅鮮血噴湧而出。白暮雪整個人弓起,又重重摔回石闆上,冰晶已經覆蓋到了脖頸。最可怕的是,那些血色符文開始脫離皮膚,懸浮在空中,組成一個詭異的立體陣法!
謝長宴顧不得師尊的警告,俯身将人半抱起來。白暮雪的身體冷得像塊寒玉,隔着衣物都能凍傷皮膚。他咬破自己另一隻手腕,含了滿口熱血,直接貼上白暮雪的唇。
“唔...!”
白暮雪劇烈掙紮,但冰凍的身體使不上力。謝長宴一手扣住他的後腦,一手捏住鼻子,強迫他咽下龍血。溫熱血漿滑入喉管的瞬間,懸浮的符文陣法突然劇烈震顫,發出刺耳的尖嘯!
“呃啊——!”
白暮雪在謝長宴懷中痙攣,冰晶與紅光交替閃現。他的長發無風自動,時而霜白如雪,時而赤紅如火。最驚人的是心口處,星形疤痕竟開始旋轉,像一把鑰匙在轉動無形的鎖。
“師尊...堅持住...”謝長宴緊緊摟住顫抖的身軀,聲音哽咽,“求您...”
陣法符文突然全部炸裂,化作血霧将兩人籠罩。謝長宴眼前一片血紅,隻感覺懷中人猛地一顫,随即徹底癱軟。當血霧散去時,冰晶停止了蔓延,但白暮雪已經失去意識,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師尊?師尊!”
謝長宴顫抖着探向白暮雪頸側。脈搏還在,但慢得吓人。更糟的是,那些血色咒印雖然不再擴散,卻也沒有消退,像烙印般深深刻在蒼白的皮膚上。
洞外天色漸亮,鳥鳴聲此起彼伏,與洞内的死寂形成鮮明對比。謝長宴小心翼翼地将白暮雪移到火堆旁,脫下自己的外袍鋪在地上,才把師尊放上去。他不斷往火堆裡添柴,直到火焰蹿得老高,洞内熱得像蒸籠,可白暮雪的體溫依舊低得可怕。
“冷...”
一聲微弱的呢喃讓謝長宴渾身一震。他急忙俯身,發現白暮雪雙眼仍閉着,但眉頭緊蹙,無意識地往熱源方向蜷縮。那姿态脆弱得不像名震修真界的寒霜劍尊,倒像個迷路的孩子。
“師尊,我在這兒。”謝長宴輕輕握住那隻結着薄冰的手,“弟子在這兒。”
“...阿宴...冷...”
謝長宴如遭雷擊。阿宴?這個稱呼隻在兒時的記憶深處聽過,自從拜師後,白暮雪永遠規規矩矩地叫他‘長宴’,哪怕在焚天塔神識交融時也不例外...
“我在...這次換我守着您。”
他将白暮雪小心地摟進懷裡,用體溫暖着那具冰冷的身軀。師尊比想象中輕得多,骨架纖細得仿佛一用力就會碎。謝長宴突然想起百年前第一次被白暮雪抱着的場景——那時他剛經曆滅門之痛,在這同樣單薄的懷抱中哭到昏厥。
“這次該我了...”謝長宴收緊手臂,下巴輕蹭白暮雪的發頂,“該我保護您了。”
懷中的身軀微微顫抖,冰晶在高溫下漸漸融化,打濕了兩人的衣衫。謝長宴不斷揉搓白暮雪的手臂和後背,直到自己掌心被凍得發麻也不停手。正午時分,白暮雪的體溫終于回升了些,但人還是昏迷不醒。
謝長宴輕輕撥開師尊額前濕發,發現那顆淚痣顔色變深了,從原來的淺紅變成了近乎血的暗紅色。更奇怪的是,當他觸碰時,痣竟然微微發熱,與周圍冰涼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