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沉默中,特裡勞尼教授繼續說道:“現在,我要求你們每兩人分成一組,所有人從架子上拿一個茶杯,我給杯子裡倒滿茶,你們得喝到隻剩下茶渣。用左手把茶葉渣在杯子裡晃蕩三下,再把杯子倒扣在托盤上。等最後一滴茶水都滲出來後,就把杯子遞給你的搭檔去解讀。你們可以參考《撥開迷霧看未來》的第五和第六頁。”
我們一齊起身,走到架子前翻找着合眼的茶杯。
“哦,親愛的。”特裡勞尼突然開口說道,一把拉住了納威的胳膊,“在你打壞第一個茶杯之後,能不能麻煩你挑選一個藍色圖案的?我太喜歡那個粉色的了。”
納威的臉一下子變白了。他慢慢地走到了架子前,剛伸出發抖的手拿起一個茶杯,那杯子就像被誰施了咒語一樣從他的手裡滑落,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我走向那個陰暗的角落,看着特裡勞尼教授把冒着熱氣的水灌進我的茶杯裡,又回到圓桌旁,慢慢地喝光了苦澀的茶水。
我咂了咂嘴,晃蕩茶杯三下,又瀝幹茶水,和赫敏互換了茶杯。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把課本翻到了第五頁,端詳着赫敏的茶杯,努力從那團濕乎乎的咖啡色茶葉渣裡看出什麼名堂來,“看上去像是圓頂禮帽,意思是你将來有可能在魔法部工作。”
我咽了咽口水,旋轉着茶杯,試圖放大音量來使自己的預言更有說服力:“不過這麼一看,倒像是個茶壺——意味着‘一位特别的訪客要來了,可能并不浪漫’。”
赫敏探出身子,看了看她的茶杯,蓬松雜亂的深色頭發撓着我的胳膊。
“嘿!”我拍了拍她的手。
“它可以被看作是任何形狀,瑞秋。”赫敏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低聲說道,似乎想從我的身上尋求共鳴,“這和毫無根據的猜測有什麼區别呢?我們的命運為什麼會被茶葉渣定義?”
“是啊,她看上去可不像是個羅姆人……”我壓低了聲音,輕輕地拍打着赫敏的胳膊示意她重新坐下,因為特裡勞尼教授正面懷不滿地朝我們走來。
赫敏咬着嘴唇,不甘地坐下了。
“親愛的,讓我看看。”特裡勞尼說,一把從羅恩手裡奪走了哈利的茶杯,逆時針轉動着它。
“老鷹……親愛的,你有一個死對頭。”她緊緊盯着茶杯,說道。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是嗎?”赫敏大聲說,拉文德立刻不滿地瞪向了她,“每個人都知道哈利和神秘人的事。”
特裡勞尼沒有理會赫敏,隻是垂下那雙大得吓人的眼睛,再次打量着哈利的茶杯。
“大頭棒……一次襲擊。這可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杯子……”特裡勞尼的聲音就像催眠曲一樣輕柔而緩慢,說出的話卻讓人生不出一絲睡意,“骷髅,你的路上有危險,我親愛的……”
她最後又把杯子轉動了一下,突然大吸一口涼氣,尖叫起來,一屁股坐在一把空的扶手椅上,用一隻戴滿閃閃發光的戒指的手捂住胸口,閉上了眼睛。“啪”的一聲,是納威把他的第二隻藍色茶杯打碎了。
“我親愛的孩子,我可憐的最親愛的孩子——不,最好不要說出來——别來問我——”
“什麼?”我眯起眼,伸長了脖子去看哈利的茶杯,卻隻能看見滿杯底的茶葉渣,“到底是什麼?”
“我親愛的,”特裡勞尼教授像是緩過氣來般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你有‘不祥’。”
“什麼?”哈利問道。
“不祥,親愛的,不祥!”特裡勞尼教授高聲喊道,“那條在墓地出沒的陰森森的大狗!親愛的孩子,它是一個兇兆——最險惡的兇兆——死亡的兇兆!”
我眨了眨眼,環顧四周,發現幾乎所有人都驚恐地用手捂住了嘴,顯得我像個和巫師世界絲毫不沾邊的麻瓜。
“我認為這不是不祥。”在一片寂靜中,赫敏冷靜地說。
“請原諒我這麼說,親愛的。”特裡勞尼打量着赫敏,“但是我看見你周圍的光環很小,對于未來并沒有多少感知力。”
“這麼一看,像是不祥。”西莫說,“可是從這裡看,更像是一頭驢子。”
“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決定下來,我是不是會死?”哈利大聲說道,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他自己。
“我想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吧,”特裡勞尼用的是她最模糊不清的聲音說,“請收拾好你們的東西……在我們再次見面前,祝大家好運。”
到了下午,雨已經停了,天空呈現出一種迷蒙的淺灰色,城堡外的草坪濕漉漉的。我們迎着令人感到惬意的微風,朝着海格的小屋走去。
“哈利,”羅恩嚴肅地悄聲說,就像是不想讓赫敏聽見似的,“你沒有在什麼地方看見過一條大黑狗吧?”
“看見過。”哈利說,“我離開德思禮家的那天夜裡見過一條。”
“說不定就是一條流浪狗。”赫敏平靜地說,眼睛緊緊盯着手上的算數占蔔課本。我真害怕她會摔跤。
“看見不祥後會發生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你的祖母沒告訴過你有關不祥的傳聞嗎?”羅恩轉向了我,“我的叔叔比利爾斯看見過一條,結果——結果他二十四小時後就死了!”
“可哈利現在還和我們好好地待在一起啊。”
“沒錯。”赫敏滿不在乎地說,“這隻是巧合罷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羅恩小跑着走到我們面前,憤怒地轉過身來,直視着赫敏,“大多數巫師見了不祥都會被吓得魂不附體!”
“就是這麼回事。”赫敏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說,“他們看見不祥,就被吓死了。不祥不是兇兆,而是死亡的原因!哈利現在還和我們在一起,就是因為他還沒傻到那個份兒上,看見一個不祥就想:這下子我小命完蛋了!”
羅恩朝赫敏無聲地說了句什麼,赫敏沒有理他。我放慢腳步,和走在最後的哈利對視了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我覺得占蔔課簡直是一團糨糊。”赫敏繼續翻看着寫滿筆記的算數占蔔課本說,“要我說,就是在憑空亂猜。”
“那隻茶杯裡的不祥可不是一團糨糊!”羅恩激動地說,“特裡勞尼教授說你的光環不夠!你隻是逞強慣了,不願意——”
“羅恩!”我大聲說,打斷了羅恩的話,可赫敏完全能猜到他的後半句話是什麼。
她猛地停住腳步,氣沖沖地瞪着羅恩:“如果學好算術占蔔就意味着我要假裝在一堆茶葉裡看見可笑的死亡預兆,那我說不定就不再學它了!和我的算術占蔔相比,這門課簡直就是一堆垃圾!”
赫敏加快腳步,把我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到了禁林的邊緣時,我遠遠地就看見了馬爾福、帕金森和前者的兩個小跟班。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連腹部都隐隐作痛起來。
“來吧,來吧,抓緊點兒!”海格站在他的小屋門口,高聲喊道,“今天有一樣好東西給你們看!人都到齊了嗎?好,跟我來吧!”
我們跟着海格,繞着禁林邊緣往前走,來到一個小圍場的外面。
“大家都聚到這道栅欄周圍!”海格說,“首先你們需要打開課本——”
“怎麼打開?”馬爾福問道。
這或許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支持他的話。我低下頭去,看着那本被羅彌娜綁成木乃伊的《妖怪們的妖精書》,又看了看略顯失望的海格。或許我親愛的祖母不讓我去對角巷,對我來說反而是個正确的決定。
“你們誰也沒能打開課本?”海格問道,看向了哈利的方向。可是幾乎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要撫摸它們一下。”海格說,拿過赫敏的課本,扯去上面纏繞着的膠帶,用手指順着書脊往下一捋,課本便靜靜地攤開來躺在他寬大的手掌上。
“我認為它們挺好玩的。”海格有些不安地說,“你們都有了課本,那麼……那麼現在需要的是神奇動物。是啊,我這就去把它們帶來……”
海格轉身走進了禁林裡。
“真是有趣,給我們的課本竟然想要扯斷我們的手!”馬爾福譏笑道,“梅林,這學校真是完蛋了,我爸爸聽說了準會發心髒病!”
“閉嘴,馬爾福!”哈利說。
“小心點兒,波特,你後面有個攝魂怪——”
“哦哦哦——!”拉文德指着哈利的身後,尖叫起來。
我轉過身去,在淺淡的陽光下,十幾隻有着馬的身體和老鷹的腦袋的神奇動物朝着我們小跑過來,好在海格緊緊握着它們脖子上的鍊子。
“鷹頭馬身有翼獸!”海格朝我們招手,開心地說,“多漂亮啊,是不是?如果你們想再走近一些……”
我和三位朋友一起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栅欄,觀察着這些驚人的、龐大的生物。每隻鷹頭馬身有翼獸的皮毛顔色不盡相同,但都同樣光亮柔順。如果忽略那股動物身上皆有的糞臭味,我還是很願意更靠近一步的。
“記住,你們需要記住它們都很驕傲,很容易發脾氣。”海格說,“千萬不要去羞辱它們,不然可能會送命的。“
你朝它走過去,鞠一個躬,如果它也朝你鞠躬,你就可以摸它。”海格繼續說道,“如果它沒有鞠躬,你就趕緊離開它,那些爪子會傷人的。”
“好了——誰願意先來?”
“我來吧。”哈利說。
“不要,哈利,别忘了你的茶葉!”拉文德和帕瓦蒂倒吸一口涼氣,異口同聲地說。哈利沒有理睬她們。他翻過栅欄,進入了小小的圍場。
“好樣的,哈利!”海格說,“好——讓我看看你怎麼對付巴克比克!”
哈利和那頭灰色的鷹頭馬身有翼獸對視着,虔誠地鞠了一躬,随即便擡起頭來,就像是不想讓自己的後背暴露在這大家夥的注視下似的。
巴克比克傲慢地盯着哈利,沒有動。我幾乎屏住了呼吸。不過很快,它便彎下布滿鱗片的前膝,大概算是鞠躬了。
“幹得好,哈利!”海格高興地說,“你可以摸摸它了!拍拍它的嘴,去吧!”
哈利撫摸着巴克比克的喙,巴克比克懶洋洋地閉上了眼睛,蹭着他的手。
“很好,哈利,我想它會讓你騎它了!”海格說,“你爬到那上面,就在翅膀關節的後面。好,走吧!”
巴克比克展開漂亮的翅膀,載着哈利向天空飛去,繞着圍場飛了一圈才停下。幾乎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緊緊盯着它們,包括馬爾福和目瞪口呆的克拉布或高爾。
哈利緊緊抱着巴克比克的脖子,和鷹頭馬身有翼獸一起重新降落在滿是稻草的圍場裡。
“這很容易嘛。”馬爾福走到了巴克比克的面前,就像要保證哈利能聽到般放大了聲音,“我早知道肯定是這樣,既然波特都能做到……我敢說你一點兒也不危險,是不是?”他不禮貌地說,“是不是,你這醜陋的大家夥?”
等我轉過身去時,馬爾福的叫喊聲已經傳播到了禁林的深處。他本就蒼白的臉變得幾乎毫無血色,蜷縮着身子,躺在草地上痛苦地掙紮着,暗紅色的鮮血染紅了袍子,顯然傷得不輕。
“我要死了!”馬爾福尖聲嚷嚷着,全然沒有往日裡神氣的模樣,“我要死了,看看我!它要了我的命!”
“你不會死的。”海格說,黝黑的臉上滿是不安與惶恐,“誰來幫幫我——把他從這裡弄走——”他說着抱起了馬爾福,朝着城堡跑去,鮮血滴答滴答地落在了草地上。
“應該馬上把他開除!”潘西·帕金森哭泣着,抹着眼淚跑向了城堡,“我去看看他怎麼樣了!”
“這都怪馬爾福自己!”迪安氣憤地說。
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咬着指甲,不敢想象馬爾福會為了趕走海格而做到哪一步——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隻能祈禱這件事不會傳到羅彌娜耳朵裡,不然她肯定會趕在布萊克幹掉我之前就把我從霍格沃茨接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