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自然的從莫老柱身邊走進院子，仿佛自己來過千百遍一般，“莫老伯果然和我爹說的一樣可親。對了，這水燒好了麼？不知道今日殺的是哪一頭豬？今日來晚了，本來是說好要殺兩頭的，就先殺一頭，另外一頭明日我再來一趟。”
大貴沉默的将驢車拴好，心底吐槽：來的路上，你分明連這家人姓什麼都不知道……
“大貴，你去幫着老伯把豬抓來，把刀拿來我再磨一磨。”溫甯吩咐道，抓豬是不想抓豬的，但是磨刀她可是老手，前世那幾年磨練出來的。
莫老柱一臉懵的被大貴拉走了。
不是，這小姑娘看着比他家姑娘還小呢，說話聽着怎麼這般奇怪。
莫家女兒年紀和溫安差不多大，此刻正好奇的看着溫甯蹲在地上磨刀。
溫甯一點也不客氣，十分熟練的指使人，“來，幫我澆點水上來。這位……”
“二嫂。”莫家女兒一邊幫着澆水一邊道。
“原來是莫家二嫂，煩請二嫂幫着把水備好，等會就要用的。”溫甯笑着看向門口的年輕婦人。
一頭大肥豬掙紮慘叫着被莫老柱幾人從後頭拖了出來，其中兩個眼生的男人，想來就是莫老柱的兩個兒子。溫甯掏掏耳朵，這聲音可真刺耳。
莫家老婆子見了大貴，覺着自家的豬有了出路，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這時正扯着嗓子喊道：“小蓮，拿盆子來接豬血。老二媳婦，水開着麼？開了就舀出來。老大媳婦你去菜地裡摘點菜，做飯去。”
那豬掙紮的厲害，莫家老二又忙着搭一會臨時要用的大案闆去，剩下的三人按着着實有點吃力。
小蓮見慣了這樣的場面，拿着盆子放好後也沒走遠。
溫甯把刀遞給大貴，自己一腳将掙紮的豬踩的死死的，“你來。”
大貴咽了一下口水，這活計他也沒少幹，但是往常有溫屠夫壓場，他自然放的開。如今換成了溫甯，他總覺自己慌的很，手也在發抖。
溫甯翻了個白眼，來的路上一直吹自己手藝多好，見真章了怎麼就慫成這樣子。
她催促道：“大貴你麻利點，别磨蹭耽誤時間……”
……
“莫老伯，那我們先走了啊？明日記得做好準備，我明日會來早些，就按我爹與你們約好的時間來。”溫甯笑着揮揮手。
“姑娘慢走……”莫家人毫無靈魂的揮揮手。
他們今日算是開了眼了，怪不得溫屠夫敢放心這麼一個小姑娘出來呢。
“慫。”溫甯看了一眼大貴，吐出一個字來。
“……我保證明日不會這樣。”大貴頓了一下，感覺自己的面子都沒了。
“明日還是這樣，那你就等着被豬追着跑吧。”
“我這是一時大意，不信姑娘回去問問溫叔，平日裡我手藝可好了，又穩又準。”大貴試圖辯駁。
“對，一刀捅到豬腿上。”溫甯趕着車，頭也不回。
溫家固定的主顧統共也沒幾家，大家又是與溫屠夫合作慣的，脾氣又與溫屠夫相投，因此溫祖父找上門的時候，得知可以恢複穩定供貨的時候，竟是都答應繼續與溫家合作。
溫祖父得了準信，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早早就回到鋪子裡頭等着。他原以為今日有得磨呢，沒想到比他想象中的輕松多了。
溫甯回到鋪子裡的時候，已經過了最好的早市時間，其他的鋪子的人也有了閑心關心一下溫家鋪子的事情。
左邊那家肉鋪主人帶着夥計過來幫忙，他家主要是賣羊肉的，暫時也沒插手豬肉生意的意思，和溫屠夫沒直接的競争關系，因此兩人之間關系還可以，這個時候見一個老人家帶着小姑娘忙活，便動了一些恻隐之心，叫上夥計一塊來幫忙了。
“這早市的生意是最好做的，散戶們都愛在早上來買肉，是一天中最好賣肉的時間。那些要用到肉的小食攤販，一般也是早上來挑貨，肉鋪最好卯時初就得開門，最晚也要在卯時正就開門。這樣一來，你一天起碼能多賺三成不止。”他見溫家肉鋪今日開門這般晚，覺着可能是溫屠夫沒交代清楚，溫甯沒經驗不清楚的緣故，便細心的解釋。
溫甯将木墩子又擦了一遍，一臉感激的說道：“多謝齊大叔提醒。爹從前在家的時候，總是說齊大叔是最熱心最體恤人的，今日見了，才知道爹說的果然不假，齊大叔比爹說的還要好呢。”
她将其他零碎的東西擺好，一遍邊說道：“我這是初次做生意，一點經驗也沒有，多虧了大叔您的提醒，也省了我許多功夫，少走許多彎路。”
不管有用沒用，人家真心幫忙，情總歸是要領的。
被别人誇總是讓人愉快的，尤其是溫甯一臉感激，語氣也格外真誠，一雙眼睛還閃閃發光的看着他，而不是世故的大人場面話般的誇獎。
齊大叔心滿意足，一腔父愛都被激發出來了，“說的什麼話，我們兩家是鄰居，自然要互相幫助的。”
哎呀，這小閨女真好看，要是是自己的女兒就好了，肯定比家裡那五個混世魔王體貼可愛。
溫甯颠颠兒的将一邊的長凳拉過來，“大叔坐，歇歇，您這都忙了一早上了。”
她又麻利的倒了溫祖父提前準備好的茶水，端給齊大叔，“大叔喝杯水潤潤嗓子。這菊花茶是我們自家曬的，對嗓子很是有些益處，大叔要是喜歡，我明日多帶些過來。”
齊大叔眉開眼笑，慢慢的喝了一口，隻覺得這菊花茶甜滋滋的好喝的緊，“趁着現在客人少，你也坐下來歇歇，我再和你詳細說說……”
齊大叔越說越興起，溫甯又格外捧場，到了後頭他甚至開始幫着溫甯賣肉，一邊指點大貴，怎麼樣才能下刀更準，直到将近中午，生意又忙了起來，才回到自家鋪子裡去。
有了齊大叔幫忙，加上今日溫甯備貨也少，大貴又是熟手，溫祖父也在一邊幫着打下手，到了未時正，除了提前留出來的豬肉，竟然是都賣出去了。
溫祖父長舒一口氣，這頭一仗算是打的不錯，他原還擔心換了新面孔，今日怕是一頭豬都賣不完的。
溫甯卻不是很滿意，這年頭的豬，養到一百二三十斤就算是很不錯了，莫家養豬經驗好，今日這頭也不過一百五十多斤。就這麼點肉，花了她将近十個小時，實在是虧的很。不行，回去得好好想想法子，不然天天這麼忙，還沒賺多少，她不甘心。
“行了，小姑娘家歎什麼氣，今日已經很不錯了，收拾一下回去吧。”溫祖父安慰道。
“今日齊店家幫了我們不少，你不是留了肉麼，拿去謝謝人家。”溫祖父放低聲音道。
溫甯特意留了一條上好的五花肉出來，足足兩斤多，分量十足。她用草繩子串好，便提着出了鋪子。
溫祖父原來以為小點的那塊肉才是拿出去送人的，見孫女提着那塊肉出門，剛想開口，又閉上嘴巴。老了老了，竟然還沒有一個小姑娘大方了。
羊肉不比豬肉價賤，尋常百姓很少舍得花錢買，齊大叔家自己雖然是賣羊肉的，也不怎麼舍得吃。他家小子又多，最大也才十五六，最小的也有七歲了，都正是能吃的時候，又是住在城裡，因此賺的多，花的更多，吃喝拉撒處處要錢，那生活質量，還真的比不上溫家，頓頓有肉更是想都不要想。
“齊叔。”溫甯自動省略掉大字，語氣親昵的喊道，“我家的肉都賣完啦，這多虧了齊叔你的幫忙。這條肉是我特意留出來的，齊叔拿回去叫齊嬸做來吃，五花肉做菜可香了。”
齊大叔連連擺手，“我不要，你拿回去自家去。不過是搭把手的事情，你這樣客氣，是瞧不起你齊叔呢。快拿走，不然我可生氣了。”
溫甯笑嘻嘻，“誰敢瞧不起齊叔，看我不找他算賬。這肉下酒可好了，齊叔你拿回去，讓齊嬸做來，你好好喝一杯松快松快。”
說完溫甯放下肉跳上前頭的驢車跑了，等齊叔從肉案後頭繞出來的時候，人都已經跑出一段距離了。
齊大叔失笑，語氣略帶炫耀，“這孩子，太實誠了，不過是一點舉手之勞，竟然送了這麼好的一塊肉過來。”
大貴正在關鋪門，聞言笑着說道：“姑娘前頭就一直念叨着說要好好謝謝齊叔你呢，說是虧得有你幫忙。”
齊叔提着肉回到鋪子裡，“這要是我家姑娘就好了，多貼心多懂事啊。”
他家夥計沒少聽齊叔抱怨家裡五個小子有多可怕，天天都像是要把家拆了一般，聽了這話，不由的笑了出來，“那是有點難，叔你家好像一直都是陽氣比較旺盛，再生估計還是男娃。”
他和齊叔有點遠親關系在，因此說話的時候也自在許多。
齊叔立馬想到自家大哥家裡也是三個小子沒有女兒，往上追他娘也是生了他們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再往上……
忽然感覺好絕望，自己沒女兒就算了，未來怕是連孫女也不會有。一想到自家五個兒子，日後又會生一堆的兒子，哪怕是一人生兩三個，就是十好幾個男孫。
齊叔跌坐在凳子上，覺得未來一片漆黑，太可怕了，他為什麼要生這麼多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