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朗一驚,以為自己觸到了師傅的不言之處,惴惴地看向容還。
“比如此處——”容還自顧自講解起了劍法,好似沒在意到徒弟的緊張。
容還将這本劍法中隐藏的奧妙同雲朗講了一遍,同時還傳授了幾個練此劍的竅門,說到最後雲朗忍不住站起身來就要試驗。
他正想跑回房去拿自己平常練習用的木劍,容還叫住了他。“雲朗。”
雲朗就見師傅拿出一柄紫檀木制成的木劍遞給他,劍柄上印刻着雲雷紋,劍身上一道縱向的凹槽,看上去優美而精緻。
雲朗受寵若驚地接過劍。“謝謝師傅。”
容還解釋。“此劍輕盈靈活,正适合用來練步步蓮。”
雲朗跑出亭子,在外頭空曠處耍了一招,發現這劍身果然比之前他用的那把輕上許多。事不宜遲,雲朗回憶着剛容還講的内容一招一式地舞起了那套步步蓮。
也不知是因為容還的講解當真讓雲朗豁然開朗還是得益于手中這把紫檀木制成的木劍,雲朗揮劍而出時腳下真有了幾分淩空輕踏之感。他的木劍從頭頂揮下複又轉換角度繞腰而行,他的身軀都随之變得輕盈,在池上的長廊盡情地舞起木劍,耳邊風聲明晰。
容還安靜地看着徒弟的劍招,想必在風雨蘭長清劍仙的眼中,這孩子苦練一年的劍法還抵不上他當年在院裡随意揮之,但容還沒有叫停雲朗,也沒指出其中的不足。他看着酣暢淋漓的雲朗,甚至道了一句。“做得不錯”
雲朗喘着氣,聽見師傅的誇獎羞澀的露出一個笑容來。“謝謝師傅。”
“孩子。”雲朗還想再練一會兒,就聽見容還在他身後如此喚他,他驚訝地看向端坐在亭間的容還。
風帶起了他垂落的幾根青絲,此刻太陽已經完全落下,雲朗見在微涼的夜裡容還清塵的面容上浮現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看向他的眼中似有心疼、似有愧疚,像極了當初容還決定收自己為徒時他在其眼裡瞧到的轉瞬即逝的,他本都以為是他錯覺的——某種沉重的東西。
“在清雲派,”他似乎在斟酌用詞,“一切可好?”
雲朗毫不猶豫地點下頭,“一切都好。吃的好住的好,大家也都很照顧我。師傅您對我也很好。”他垂下手,“若不是您收我為徒——。”
容還卻不見喜色,他幽幽地盯着雲朗,打斷了他的多愁善感“路還長,汝的修仙之道才剛剛開始。”
“你得忍受日複一日的枯燥、修仙門派的束縛、甚至天道的約束,待步入後期,連情感和自我都可能會被剝奪。”容還将見他第一日就道出但未道明的事拿出來重新講了一遍,他看着不遠處的少年,經過一年的修習他的目光堅定了許多,隻是透着一股純真。“還有你曾追逐的自由。”他戳中雲朗的軟肋。
雲朗非常無措,他不明白此刻容還同他說這些的意思,是後悔收他為徒了?還是在告誡他别得意忘形?
“師傅……”雲朗想說點什麼。
“雲朗,清雲派有其使命。”被容還如此盯着,雲朗緊張不已,但随後升起的是堅定。“弟子願為門派赴湯蹈火。”他仰頭和師傅對視,他自認不怕吃苦更不怕死。
可卻得到了他師傅的一聲歎息。“孩子。”
“你再想想罷。”
雲朗皺起眉,一臉困惑。想什麼?
容還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是道。“尋雪閣雖景緻佳絕,然久居生倦不似江湖逍遙,汝率性自然,修仙一道與你也并非獨路。”
這下雲朗聽懂了,以為師傅真的後悔了收他為徒。将劍一收,雲朗撲通單膝跪地。“師傅,我知我無修道之天賦也從未奢求能成什麼大能。徒兒的命是您救的,還深受您的教導之恩,然——”他将另一邊的腳也放下,伏地。“我會盡力的,師傅。”他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他并非懇求容還的徒弟之位,他隻是想要留在這。“至少讓我留在清雲派,哪怕做個守門人。”他連忙補充。
他顫抖着等待容還的決判。
容還彎腰将他扶起,語氣裡含着疼惜。“我并非此意,孩子,”順着容還的手雲朗直起身。
良久,容還忽然歎了口氣,問道。“你願意繼承我的衣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