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天工閣掌門表情抽動,“天工閣曆來的隻傳位給掌門首徒……他何德何能……”
他不解釋還好,這麼一說反而更令人覺得他心裡有鬼。宗門内鬥的事情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他們又不是天工閣的人,并無利益糾葛,對于這些往事隻當聽了一樁不得了的秘聞,溫朝玄說:“你們雖未直接殺她,但她确是因為師門與她的仇人勾結郁郁而終,況且事後你們還用着她的煉器之法造出那麼多溯洄鏡,若心中還有幾分愧疚,于情于理也該為她讨回公道。”
林浪遙松開腳,把天工閣掌門從地上拖起來,警告他,“把鏡子修好,這次不許再耍什麼花招,我師尊的實力你是見過了,若再動什麼歪念頭,就是盧文翰來了都救不了你。”
天工閣掌門狼狽不已,連聲應了。
當夜天工閣掌門便開始閉關煉器補鏡,林浪遙和溫朝玄則被安排着在天工閣裡住下,奇怪的是武陵劍派的那兩個也沒走,而且就住在他們隔壁的院子。
林浪遙被溫朝玄異樣的沉默逼得走出卧房偷偷喘口氣,他發現師父在看見祁子鋒之後情緒就很不對勁。
說實在話,自從溫朝玄死了又複活歸來後,林浪遙就覺得越來越看不懂自家師父了,甚至連溫朝玄歸來這件事對他而言都像做夢一般,若非溫朝玄不太好冒充,他都要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别人故意假扮來戲弄他的了。師徒二人相對幾十載,林浪遙從未發現溫朝玄身上有什麼秘密,現在突然冒出個什麼命劫,要找什麼化劫之人,而且最讓林浪遙不安的是溫朝玄如此匆忙的态度,就好像他忙着做完這一切事情着急離開一樣。
林浪遙歎了口氣,一轉眼忽然看見院牆邊有個人影閃過。
天工閣别院的院牆很矮,若是有人從院牆邊走過就能清楚地看見腦袋,祁少主的腦袋就出現在矮牆後,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地對視了一會兒後,祁子鋒臉色古怪地說:“真不知道你有什麼特别的,怎麼就獨獨看中了你……”
林浪遙在心裡想,我倒也想問你這個問題呢,你小子又憑什麼。
林浪遙朝他勾了勾手指說:“你過來,讓我看看你修劍資質如何。”
祁子鋒嗤了一聲,“你算個什麼,也配看我的資質。”
“我不算什麼,也就是憑着沒有入道的凡人之身把你打趴下變成手下敗将而已,”林浪遙氣勢淩人地笑道,“你過不過來,你不過來我便過去了。”
祁子鋒一邊叫嚷着你不許過來,林浪遙一邊已經動作迅速地一按牆頭越了上去。
林浪遙說:“我問你,你是不是失了本命寶劍?”
祁子鋒本想繼續回怼他,但看見林浪遙臉上的表情異樣認真,猜想對方多半也已經猜到了,于是勉勉強強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
“其實你現在拿的這把劍也還不錯,”林浪遙蹲在牆頭上指點他,“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那麼多劍中,唯獨是這一把劍在聽見你情急之下的呼喊飛了過來?這說明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靈性,并且與你相合。倘若你的本命劍真找不回來了,用這一把劍倒也是不錯的選擇,你沒必要非盯着我的青雲劍。”
“誰非盯着你的劍了,”祁子鋒不屑地說,但說完又隐隐覺得哪裡不對,顫聲問,“你的……什麼劍?”
“青雲劍啊。”
祁子鋒感覺有些恍惚,記得自己應當是聽過這個名字的。
在祁子鋒的少年時期,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被籠罩在名為“青雲劍”的陰影之下,經常是在家裡吃着飯,突然外頭弟子大喊着“打進來了!”,父親放下碗筷奔出去道:“是誰打進來了?!”
“是,是青雲劍,欽天峰的殺進來了!——噗。”接着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再然後是一片兵戎相接的冷刃聲,母親捂着他耳朵要将他帶往裡室,匆忙間手指的縫隙裡還是漏出點聲音,他聽見一個張揚跋扈又年輕清亮的聲音說道:“你們能不能行,不能行就換個更能打的出來——”
待父親再回來時,原本氣度威嚴銀冠錦帶的一派之首拖了個劍氣喘籲籲,衣衫被劍氣劃得破破爛爛,渾身倒是沒什麼大傷,隻不過形容狼狽。
祁子鋒的母親憂心忡忡道:“這日子可怎麼過得下去啊,兩天一小打三天一大鬧,修真界就沒人能管管麼?要麼還是把邱師弟請出來吧。”
“怎麼管?”祁子鋒父親歎氣道,“隻管殺不管打,沒見血的事情,說破天了也隻是小打小鬧,找誰說理去。更何況各家世家門派,哪個沒被揍過,大夥兒日子都艱難……罷了罷了,邱師弟正值突破大關就不要去打擾他了,我們……咬咬牙,總能撐下去。”
說罷夫妻兩個執手淚眼相望,恨不能抱頭痛哭一場,年少的祁子鋒在旁驚恐不已,後來隻記得,那段時間的武陵劍派甚是不好過,每個劍修都晝夜不分抱着劍遊蕩在山門内,衣衫褴褛個個仿若難民乞丐,如同集體得了癔症,整日提心吊膽聞風就能色變,“青雲”二字更是至今都是武陵劍派的禁詞。
祁子鋒沒想到自己還能再聽見這個名字,瞪得目眦欲裂,霍然拔劍指向罪魁禍首,“是你!——我派與你無冤無仇,你當年為何縷縷來犯!”
林浪遙用手指撥開指着自己的雪亮劍鋒,一臉莫名其妙地說:“我怎麼了?我記得我對你們武陵劍派還算友好吧,因為大家都是劍修,我才經常去拜訪,切磋下武藝交流下感情,隻是你們的人太沒意思了,切磋過幾次後再見面就一個個提着劍沖上來喊打喊殺,我怕真收不住手把人給打死,才不再去了。”
祁子鋒額上青筋暴跳,怎麼也沒想到當年父母師門遭受的磋磨會是這般原因,恨不得當場把這人戳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