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林浪遙木木地看着他,一副興趣索然了無生趣的樣子。
“怎麼,”老人了然地笑笑說,“和你師父吵架了?”
林浪遙心說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當神仙也這麼閑嗎。
白色的細細落花從頭頂飄下來,林浪遙擡頭看了看,忽然意識到不太對,前兩次與夢祖相見都是在一個焚香缭繞的殿宇内,夢祖端坐殿首,身後是一幅古木蒼天的壁畫,而今天在他身後出現的,卻是一棵真實的巨樹。
“神仙偶爾也是要出門走一走的,”夢祖又一次看破了他的内心,悠悠地說,“你過來,給我搭把手。”
林浪遙聞言走了過去,他看見夢祖坐在樹下,面前是一塊平坦的石闆。他手裡抓着一大把草,正把那些草放在石闆上,不停分作一堆又一堆。
夢祖頭也不擡地問他,“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呃。”林浪遙看他的動作有些眼熟,又瞥見他一邊把草分作堆的同時一邊抽出一根夾在左手指尖,方才敢确認道,“這是蓍草?”
“唔,看來你随着溫朝玄學得不錯。”
林浪遙懷疑這老頭是在嘲諷他,他不愛學劍以外的東西,溫朝玄教他的推演之術他早忘得七零八落,如果真學得好,在看見的第一眼時他就能認出來了。
夢祖把草分好了,端詳了一會兒,又伸手把它們全部攏作一堆,擡起頭對林浪遙道:“你替我拈起一根。”
林浪遙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聽話地拈起根草。
夢祖又說:“你把它放在前方。”
于是林浪遙把那根草放在草堆前方。
夢祖又開始了不停分堆的動作,林浪遙看了好一會兒,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你是在替我蔔算嗎?”
“我在替你算命。”
夢祖停下手,看了看面前複雜的草堆,又看了看林浪遙的臉,“你想知道結果嗎?”
林浪遙“哦”了一聲,随口問道:“算得如何。”
“說實話,不是很好。卦象顯示你是命裡帶孤,刑親克友,六親無緣的命格。”
林浪遙想了一下,說:“你是不是看我不太順眼。”
哪有人一上來就強行替别人算命,算完又這麼直白地說人家命不好,隻差指着他鼻子說他是個天煞孤星了,如果街邊的風水師父這麼說話,林浪遙多少要揍他一頓。
“你覺得不準麼?”
“你說呢?”
夢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然這樣,我說幾件事,你看看應不應驗。”
也不等林浪遙應允,他就說了起來,“生于離亂之年,天下大哀。”
“年幼波折,性惡氣戾,早見血光。”
“父喪母亡,親緣斷盡,師友死絕,情緣淺薄。”
“親人,友人,愛人,師長,所有與你親近的人都會一一離開,最後隻剩下你一個人,不過你自己倒是命硬,幾經磨難,依然活得好好的,并且會一直活下去。”
“這樣的命格,又叫孤星入命。”
林浪遙:“……”
父喪母亡,親緣斷盡,師友死絕,情緣淺薄。
林浪遙覺得他的話荒謬好笑,但扯動了一下僵硬的嘴角,又沒辦法笑出來,因為那短短十六個字,竟真就概括了他的前半生。他自幼無父無母,長大後相依為命的師父毫無征兆地死了,唯一相交的友人也因故喪命,他從前從未細想這其中的關聯,按照面前人的說法,原來所有人的死都是被他這條孤命禍及的緣故?
林浪遙瞳孔微縮,視線下移,落在那一堆堆蓍草上,動了動唇道:“你若是再胡說這些有的沒的,即使你是神仙我也要翻臉了。”
他将石闆上的蓍草打散,又學着夢祖方才的模樣把它們一分為二,二化為四……直到呈現出卦象了,林浪遙挑釁地說道:“你說我是孤星入命,但我偏說是我是逆天而行的命數,我不信天命,我隻信人定勝天。”
夢祖并不因他的無禮而生氣,始終保持着一種溫和淡然的表情,如同縱容地對待一個小輩那樣道:“哦,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