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因為路信洲長得實在很完美,對這樣一張臉産生失望簡直是不可理喻。
越眠這樣想着,朝路信洲露出一個完全發自真心的笑容:
“我想你了。”
路信洲剛剛沒被吓到,卻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
他往後退了半步,說了句沒什麼意義的話:“伊瑞說你睡着了。”
“是睡了一會兒,但他出門的時候我就醒了。”
黑暗之中,越眠的眼睛并沒有被吞沒應有的光彩,反倒亮得不像話。
被這樣一雙眼睛專注地盯着,聖人也做不到完全無視,路信洲問道:
“為什麼?被吵到了?”
越眠的眼睛更亮了些,他搖搖頭:
“我有點怕黑,他出門的時候關了燈,所以就醒了。”
他說話的時候帶着笑,語氣也很随意,聽起來不太認真。而且二人初遇的時候越眠是看不見的,那時候也沒見他有什麼不良反應,所以路信洲猜越眠這話應該隻是半真半假。
果然,越眠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拽拽路信洲的衣角:
“路信洲,可不可以幫我把腳上的帶子解開呀,腿麻了。”
越眠叫名字的語調和一般人很不一樣,他咬字重,又把每一個字的字音都發得完整,字與字之間略略停頓,因此會給人造成被格外重視的錯覺。
或許是因為在審訊時說了很多話,也或許是因為剛剛睡醒,少年原本溫潤的聲音帶了點沙啞,語氣卻軟得不像話,尾音在黑夜的涼風裡被吹得打卷兒,有意無意地顯出兩分本不該出現的缱绻。
路信洲垂下視線,看到越眠腿上的束縛帶,表情立刻有些繃緊:
“綁了一天?伊瑞沒給你解開?”
其實是解開過的,是因為晚上有人來送飯,伊瑞才在外人面前重新啟動了束縛裝置。
但越眠眨了眨眼,選擇撒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沒有呀。”
反正他現在是真的腿麻,應該也不算說謊。
路信洲打了個響指,束縛帶應聲而開:“起來活動一下。”
越眠的本意是想讓路信洲靠他近一點,沒想到這個人還能這麼作弊,他撇了撇嘴,不甘心地追問:“你不扶我呀?”
事實上,在剛剛給越眠披衣服的時候,路信洲就已經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哪根弦搭錯了,不然怎麼會頭腦一熱做了這麼沒分寸的事。因此,此刻聽到越眠的要求,他下意識地便回絕道:
“旁邊不是有桌——”
沒說完的話因突如其來的撞擊悶在胸腔裡,是越眠噌地站起來,左腳絆右腳地摔進了路信洲懷裡。
“都說了我腿麻……”
越眠有點心虛,小聲辯解道。這是真話,他本來隻想抓住路信洲小臂的,沒想到自己會摔跤。
路信洲當然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跟人計較,他把人推開,猶豫了下,還是沒有收回扶着越眠肩膀的手。
“站穩了。”
在路信洲的視野裡,少年裹着厚重的制服,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猛猛點頭。
他也不在意發型之類的東西,長發亂糟糟的,一半在内一半在外,銀白的發絲跟制服暗色的肩章紐扣纏在一起,看上去難解難分。
路信洲喉結滾動了下,眼神微沉,不知道是為了遮掩什麼,他張口問出了一個很沒情調的問題:
“你想過剪頭發嗎?”
接收到越眠疑惑的眼神,路信洲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這麼長的頭發,生活會很不方便,萬一遇到緊急情況,可能會有危險。”
“哦,這樣。可我不太想剪。”
越眠的眼神躲閃了下,小聲道。
其實不是不想剪,是不能剪。
他的頭發和其他身體組織一樣有着強大的自愈功能,每次受損都會迅速恢複,等長到現在的長度後卻會立刻停止生長,完全不符合正常的生長規律。
就好像,他的身體被固定在一個模子裡,一旦受到損傷,細胞就會自動填充這個模子。
“既然是你自己喜歡,那就留吧。”
路信洲本來還有點擔心越眠的長發是赫爾斯為了打造“聖子”的形象逼他留的,既然是越眠自己想留,那他當然沒意見。
“腿還麻嗎?能走路了嗎?”
越眠腦瓜子轉得快,他擡起眼,帶着點期待,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如果我說不能呢?你會背我嗎?”
真是得寸進尺得沒邊了,路信洲差點被氣笑。
“不能?”
路信洲的話聽起來無情,聲音裡卻全是笑意。如果此刻有其他人在這裡,絕對會震驚于這個人居然還知道開玩笑。
“不能的話就把你從這裡扔下去,能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