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逍一手持着燭台,一手還置于門上,半晌沒動。他顯然嗅到了空中的情熱氣息,霎時間,被燭光映襯的表情十分精彩。
饒是一語不發,微抽的嘴角和閃爍的目光也出賣了他。
遲鏡不敢說話,整個人縮在最裡面,小心翼翼地提起被褥,擋住臉。
季逍輕輕地吐出一句:“滾下來,等着。”
遲鏡:“哦……”
道侶剛死,就被他的徒弟兇了,遲鏡心中委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以後還得指着這惡徒養活,于是他麻溜地抱着枕頭下了地,赤腳站在牆根。
暖閣的地下有法陣令熱水橫流,地闆不冷。不過遲鏡光着雪白的腳丫子,腳踝由于某些原因,還泛着暧昧的粉色。
季逍隻看了一眼,便别過頭去。
遲鏡識相地一聲不吭,季逍卻不肯輕易放過他,涼涼地說:“師尊才去了三天,您便如此難耐。自給自足,實屬不易。”
遲鏡心道難耐的是你師尊好嗎?嘴上則不情願地哼唧:“自給自足怎麼了,你什麼都不懂,還沖我發火。”
季逍:“我不懂?”
他習慣性地微笑了一下,以示嘲諷,下一刻,便在被褥間瞧見一片輕薄的白色綢料。
季逍一時沒反應過來,指尖将其挑起,等看見上面的水痕,才意識到是亵褲。
季逍:“……”
季逍瞳孔震顫,下意識看向角落。遲鏡抱着軟枕站在那,身上說是中衣、實為睡袍,兩隻腳縮着細皮嫩肉的趾頭,搭在一塊兒。
他的睡袍下什麼也沒穿。
季逍倏地轉回頭。燭光映入他眼底,沒照出任何情緒。他用錦被把裡面的東西包成一團,利索地提出門。
臨仙一念宗的弟子都用禦水術清洗自身及衣物,隻有遲鏡需要季逍燒水沐浴、代為洗衣。
不一會兒,窗外響起激流沖刷的聲音。
遲鏡推開窗戶縫,悄悄看季逍。隻見皚皚白雪間,青年背對着他,将袖口挽至肘部,露出線條精簡的小臂。
季逍一手捏訣、化雪為瀑,一手施法、将錦被浮在空中。對他的修為而言,做這種事着實屈才,水流洶湧,把被褥滌蕩數遍。
遲鏡知道,季逍極愛幹淨,禦水清潔一遍就夠了,可他每次都要洗半刻鐘。暖閣裡的床褥,不知被洗壞了多少。對季逍而言,就算是潔癖也有些過分了。
當然,沒人願意收拾長輩那種事後的場面。
思及此,遲鏡頓感心虛,把窗戶縫關細了一點。
不過閑着也是閑着,發發呆正好。剛才受的刺激太重,遲鏡仍有些喘,不知不覺便枕着手臂,整個人伏在窗邊。
四面八方,唯有季逍可看,也唯有季逍好看。話說回來,他真的很怪。放眼臨仙一念宗,此人在同輩中不論外表、資質、性情,都無人能出其右。
按道理,對他抱有好感的男女能踏破續緣峰門檻才對。可認識至今,遲鏡硬是沒想起他身邊出現過誰。
難道季逍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隐疾?
遲鏡輕輕地“啊”了一聲,同情之色溢于言表。然而,就是這一聲低呼,令遠處的青年回頭,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
遲鏡忙起身關窗。
雖然憑季逍的敏銳,肯定早察覺他的視線了,但被偷看對象抓個正着,還是很丢臉的。
遲鏡迅速上榻躺好,裝作無事發生。少頃,門開了又關,青年帶着洗幹淨的被褥回到房中。
他站了片刻,等身上寒意消融,錦被也染了室内溫度,才走到床邊。
遲鏡剛想先發制人、說點什麼,不料被一片輕柔的白綢兜頭蓋住。
他扒拉開一看,居然是自己的亵褲,登時什麼好話都憋不出了,滿面通紅地叫道:“星遊!”
“叫我作甚。”
季逍似笑非笑,把被子一放,拿遲鏡喝剩的茶盞潤了潤喉。
遲鏡有心不許他用自己的杯子,卻隻能将手中的貼身衣物揉了揉、又扯了扯,最後虛張聲勢地下令:“你出去,我要更衣。”
季逍說:“您放心。弟子與某人不同,做不出窺視他人的行徑。”
遲鏡:“啊?——你!”
季逍仍将茶盞擱于唇邊,慢聲說:“即便窺視,我也不會讓您發現。”
遲鏡明白他在嘲諷自己,無力反駁,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骨碌滾起來,将亵褲摔到了季逍臉上。
季逍:“………………”
季逍漫不經心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