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感覺就像石頭落入水中那樣,夢境發出細碎的水聲。
……
法伊達轉頭看去,那頭不知道從哪來的龍又蹲在家門口的樹上,歪着腦袋不知道在研究什麼,覆蓋着漆黑鱗片的尾巴圈着樹枝時不時拍上幾下,碎金色的尖銳瞳孔在一收一放。
它,或者說他,已經維持這樣好長時間了。
就像他莫名其妙的來,又莫名其妙的不走了,不懂人心的亡靈法師更讀不懂龍心,算了,怎麼樣都好,随他去吧。
法伊達幾乎習慣了這位怪鄰居。
龍在哪都是稀罕物,在鎮上的時候,法伊達會聽說人們會誇贊它們的強大,自由,美麗,當然因為其過于獨立的不可約束性也被王室們感到頭疼。
當權者們都想要那份強大,普通人想要獲得龍的青睐跨越階層成為傳說,比如說成為話本子裡的平民勇者,打敗魔王最後跟公主結婚,成為阿卡尼斯的英雄。
但法伊達對這個不怎麼感興趣,有時候他會想,院子裡的那頭黑龍,和珍妮太太門口上築巢的烏鴉有什麼區别呢?
都黑,都像狗,都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哦,有一點還是不同的,那頭龍能聽懂人說話,法伊達有點不确定,但聽說龍比人聰明得多,相貌俊美,壽命更是接近永恒,是近乎于創世神的寵兒。
嘶……相貌俊美……?
想了想蹲在樹上的龍,果然對傳說還是保持存疑性比較好。
法伊達抱着些瓶瓶罐罐從院子裡路過,礙于龍龐大的體型,遮天蔽日的陰影擋住了為數不多的陽光,今天有些需要晾曬的草藥,還有……
紅色的小蘑菇歎了口氣,手中箱子裡的雜物堆得快沒過他腦袋,用了輕盈咒才搬得動,而裡面的瓶罐其中半數裝的都是龍叼來劇毒鱿魚的墨汁。
黑乎乎的墨汁跟龍的鱗片一樣,他偷瞄了眼龍,拿起來偷偷比對了下顔色。
惡鬼鱿魚的墨汁很貴很少有,是煉制特殊魔藥的上好材料,塗抹在武器上更是能給予敵人極大的痛楚,最離譜的是,它的解藥居然是海水。
在希波利海裡它的毒性會被大幅度削弱,簡直就是專門針對陸地生命的殺器,但依舊對龍沒什麼作用。
那天四處飛濺的墨汁給了法伊達一個巨大的開門殺,要不是這頭龍意識到不對用翅膀把他圈了起來,那法伊達現在已經安詳地走上輪回路了。
龍的羽翼是冰涼的,但身體又好像是熾熱的。
法伊達把墨汁瓶子一個個都擺在了地上,擡眼盯着龍看,也不講話,像是隻睜着水潤圓眼的蓬松小貓,就坐着等待主人意會他的意思似的。
龍很識趣地挪了個地方讓溫暖的陽光照進來,明明那麼龐大,但他走路很輕,樹幹都沒怎麼搖晃的輕盈程度讓法伊達覺得不可思議。
“……”
龍就這樣和法伊達保持了不遠不近的距離,相比之下非常嬌小的人類就坐在院子裡等着東西被晾曬好,然後拿去鎮上換點東西什麼的。
“你會講話的對吧?”縮在袍子裡的小蘑菇問龍,可他沒應法伊達的話,小蘑菇也沒回頭看,隻留給了龍一個小小的背影。
“……我一會要去鎮上。”小小的影子故作嚴肅的說:“你,”
“不準拆我家的門。”
一人一龍在詭異的沉默中面面相觑,随後龍輕輕颔首,也許是同意了吧,他轉身鑽進了房子後面的陰影裡。
見龍離開了,法伊達慢吞吞地開始收拾曬得發燙的瓶瓶罐罐,不知怎的,太陽的餘溫讓他想起了那天龍的體溫。
興許是錯覺吧,龍是會飛的蜥蜴,不會有溫熱的心髒。
紅色的小蘑菇就這樣抱着劇毒的墨汁去禍害鎮上的人了。
在鎮上,他正和雜貨鋪的老闆讨價還價。
那老闆不識貨,他五十年的人生中就沒上過海邊去,阿卡尼斯邊境城跟希波利海差了足足幾千裡的距離,這個紅毛小鬼說的話老闆是隻敢信半分的。
但出于職業素養,他還是半信半疑地問這東西咋來的。
法伊達用兩秒鐘思考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
“我家的,呃,狗出門旅遊……”
腦子裡浮現的是黑龍甩尾巴的模樣,法伊達祈禱他聽不見。
總之老闆是一點都沒信他家的狗早上去幾千裡外的希波利海中心溜達了一圈還撿了條恐怖鱿魚回來的說辭。
你看,人往往就是不信實話。
見僵持不下,法伊達歎了口氣準備抱着東西走人的時候,有個長得比他還可疑的男人攔住了他。
他自稱是流浪魔法使,正需要一些惡鬼鱿魚的墨汁,男人開了一個很高的價格想要買法伊達的東西。
流浪魔法使拍拍胸脯開了50枚金币一瓶的價格,問法伊達有多少,他全要。
然後眼前的小鬼就一堆一堆的從影子裡往外抱,直到男人的臉色發白冷汗直冒,最終為了面子選擇強忍痛苦,他揮手給法伊達開了兩張借條。
法伊達:……?
最終法伊達掏空了流浪魔法使的行囊湊了一百五十枚金币後拿着借條揚長而去,留下了一位抽泣的貧窮流浪漢。
回到家門口後,法伊達的瞳孔劇烈地震了起來。
說不讓龍進家門,他!還!是!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