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因所有的矛頭全部指向了金人,太後這會兒很是不安。
她恐慌地道:“那哀家豈不是什麼都不能做了?若是這件事幕後真的有什麼推手,到時候繼續栽贓哀家,那該如何是好?!”
甯瓷想了想,道:“既如此,不如我們利用這刺客的死,來做點兒什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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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距離皇宮僅僅相隔三條大街的嚴府,也是并未沉睡。
府中有一大片密閉的竹林,前後都由花海環繞,再由環繞的流水相隔,卻并未建個小橋。若是想要進入這竹林島,需要運用輕功飛行。而這片竹林島上,建了一處院落,裡頭便是嚴律的書房。
尋常,嚴律跟洛江河若是想要商量個什麼事兒,都會在這裡。
此時,深夜的竹林沙沙作響,不似風聲。
嚴律的耳根一動,正待他披上外衫,不多時,書房的門開了。
身披夜露的洛江河走了進來。
嚴律放下心來:“怎樣了?”
“很順利。”洛江河剛關上房門,第一眼便瞧見了嚴律的模樣,他頓時大震,恐慌道:“怎麼又出血了?”
嚴律正在徒手換藥,左肩上的箭傷似是很深,白日裡,已由太醫們換過了一次,這會兒竟是又滲血濕透了大半。
洛江河十分自責:“當初我就不該答應你用這個計策。現在可好,你的身子骨本是硬朗,若是因這箭傷損耗了元氣,那我可就罪過大了。”
“若要擒賊,當然得灑點兒血,漏點兒骨了。”嚴律雖是不以為然,可他的額間早就痛得沁出了細密的汗,他裝作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問:“那個金人的字,印上去了沒有?”
“印上去了,印在他的腿膝外側,就跟他們可汗的死衛專屬烙印是一樣一樣的。”
“嗯,那就好。”嚴律放下心來,滿意道:“接下來,咱們隻要等太後做出動作就行,這幾日你盯緊達春。”
“好。”
“太後必定會因這刺客的身份恐慌,她本就是個耐心不足的,一定會書信一封,派達春發往會甯府。他們金人本就在暗地裡圖謀咱們大虞,太後的這封書信,一定會讓他們金人暴露出什麼。”說到這兒,嚴律的眼眸中,發出灼灼的光:“到時候,這便是太後的又一樁罪證!”
洛江河拿起擺放在旁邊的幹淨布條,幫嚴律一點點地在左肩處纏上,說:“對了,剛才在刑部死牢裡,還真是可笑,那人在臨死前,竟然還在擔心他的爹娘和妻兒。”
嚴律沉默着在布條的尾部打了個結,沒有吭聲。
洛江河卻是冷哼一聲:“他這個時候倒想起爹娘妻兒了?呵呵,當初,他奸殺小村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他的爹娘妻兒?!他本就是死罪一條,秋後問斬,咱們不過是提前送他上路罷了。”
“隻是,有點兒可惜了……”
“可惜什麼?!”洛江河這會兒正義極了:“他若真是個良民,尋常惦念着自己的爹娘妻兒,就不會出現在死牢裡,供咱們選擇了。若要算起來,他死前為咱們做了這事兒,倒是給他爹娘妻兒提供了更好的生活呢!”
“他才不可惜呢!”嚴律冷哼一聲:“我可惜的是,宮裡頭的那一位。”
“太後?”
“簡雨煙!”每當嚴律提及這個名字,他眼底的光,都會倏地變冷、變陰沉:“奸殺無辜者,固然由咱們大虞律例來審判。可簡雨煙的罪孽呢?!又有誰來審判?!她不僅活得好好兒的,還戴了頂尊貴的‘甯瓷公主’頭銜!這些年來,她養尊處優地在宮裡頭吃着喝着笑着,她憑什麼?!”
洛江河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他随手拿起桌案上的一方錦帕,就要往嚴律的傷口處包紮:“她的罪孽,自然就要由咱們來審判啦!咱們……”
嚴律大驚失色,他眼明手快地,一把将這方清玉色錦帕奪過,并氣急道:“你拿它做什麼?!”
洛江河一愣,旋即,才意識到剛才拿的是什麼,不由得“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歉意道:“你就這麼随手放在桌案上,我就這麼随手一拿了。又沒弄髒,也沒染到血,你急什麼?!”
嚴律細心地将這方清玉色錦帕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冷冷地道:“這帕子是我的護身符。這些年來,咱們的報仇之路之所以能走得這樣順,一定是雪煙泉下有知,保佑咱們的。”
每當提及“雪煙”,洛江河總是喜歡逗逗嚴律。
這會兒,他一臉邪笑着拉過一旁的椅子,故意道:“哎,你說,簡雪煙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這麼喜歡她,她會不會腸子都悔青了?”
嚴律:“……”
“若是能提前預知天命,知道後來遭此橫禍,還不如早早地嫁給你。”洛江河歎了口氣,道:“至少,簡家還能留有個活口。”頓了頓,洛江河又補充道:“哦,宮裡頭的那一位,他娘的根本不算簡家人!呵呵,我真是想不通,簡雪煙和簡雨煙是同胞姐妹,怎地差别這樣大的?!”
嚴律沒有吭聲,他隻是用指尖,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纏繞在手腕上的清玉色錦帕,眸光看着桌案上的幽黃燭光,深深地陷入到很多年前的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