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幽州城内出現了一件蹊跷事兒。
不管是大狗或小犬,還是家養或野犬,總愛在夜半之時,不約而同地向着城北一宅邸沖去。
這宅邸是個四進院兒,一大家子不論主仆,每到夜深人靜之時,定會被成群結隊的狗吠驚擾得夜不能寐。
這幫狗狗們一邊沖着大宅内扯着嗓子叫喚着,一邊圍繞在牆根兒下嗅着,找着。可這宅邸的周圍隻是尋常的白牆磚瓦,也沒有什麼骨頭包子之類,縱然這些狗狗們圍繞着宅邸找,也找不出個什麼。
這宅子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重新坐回兵部右侍郎之位的衛峥。
這一日早朝後,幾個保皇黨們跟着太後的萬壽辇一起,回慈甯宮議事。剛入殿内落座,太後隻是随意掃視了一下眼前的這幫親信們,便忍不住地一聲:“喲!衛大人,你這臉……是怎麼啦?”
衆人回眸望去,卻見衛峥的臉色蠟黃,眼袋深邃,眼眶周圍一團霧黑,臉頰也比尋常瘦削了不少。
衛峥搖頭歎息着拱手道:“回太後娘娘,這幾日臣不得安睡,精神似乎不大好。”
“怎麼了?”
于是,衛峥就将群犬夜夜圍着自家宅邸狂吠一事,告知了太後。
這話一說完,大部分的保皇黨們隻覺得好笑,唯獨嚴律,他一臉肅然地正色道:“這麼看來,衛大人是要走高運了。”
“哦?此話怎講?”本是為此時困擾多日的衛峥,頓時打起了精神。
嚴律笑了笑,道:“這個說法,還是我年幼的時候,聽旁人提起的。說是,如果有犬類莫名地跟随着自己,就要走好運。衛大人你說,是一大堆的狗圍着你家宅邸叫喚,恐怕,你是要走高運了。”
衛峥啞然失笑,道:“高運還沒來,我們一家老小,就要困死了。蹊跷的是,這些狗在我宅子周圍像是在找什麼吃的。我也派人給它們好些肉骨頭,可它們吃了之後,還是圍着牆根轉悠,就是不走。”
太後一聽,納罕極了,也覺得新鮮極了,她稀奇道:“這些狗,就像是在找什麼稀罕寶貝似的。再說了,哪兒能有什麼稀罕寶貝呢?前些天,為了刺客一事,你們這些當官的身家背景,宅邸金屋什麼的,早就被廖承安給搜遍了,縱然這些狗的鼻子再靈,也靈不過廖承安的眼睛。”
這話一說,本是在安撫她自個兒的親信,誰曾想,錦衣衛指揮使廖承安心頭一沉,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來,拱手道:“太後娘娘……呃,衛峥大人的身家背景和宅邸,尚未搜查。”
太後頓時不悅了:“你昨兒還在跟哀家說,徹查一事已經進行到五品大人們了,怎麼今兒又說還沒查?怎麼?你這是在诓騙哀家嗎?!”
廖承安吓得心頭一凜,趕緊如實禀報,道:“回太後娘娘的話,這個全面徹查是從一品大人們開始,并依次下沉調查的。前些天,剛準備開始徹查四品大人們的時候,正巧,衛峥和嚴律兩人的官位又做了個調換,因而正好漏掉了衛峥大人。請太後娘娘恕罪,臣馬上就派人過去。”
太後今兒心情好,本是又一樁該發怒的事兒,眼下,她也隻是懶懶地撇開了茶蓋旁的茶沫兒,吹了一口茶水面兒,清香的明前龍井氣息撲面而來。她潤了潤喉,方才道:“罷了。衛峥跟着哀家身後做了十來年了,是自己人。既然漏了,那便漏了罷。”
雖然太後這麼發話了,但衛峥絕不能真讓自己成為漏網之魚。
于是,他正義清白地站在太後面前,大聲地道:“微臣自跟随太後以來,行得端,做得正。既然所有大人們都要全面徹查,那也絕不能疏漏了微臣的。還請廖兄随我一同回去一趟吧!”
這本是一場例行公事,又是有太後當靠山,其實隻要胡亂了解一下,再詢問幾番,走個過場就罷了。
誰曾想,卻在衛府裡的各處樹蔭下,搜出了二十來枚金雕飛镖!
一時間,此舉震顫朝野。
更蹊跷的是,這些金雕飛镖被搜出來的當天,衛宅的周圍就沒有犬類在深夜狂吠了。
衛峥直接被關進死牢嚴刑拷打,衛家上下全數在府邸被就地看押,不得外出。
縱然衛峥高喊着自個兒冤枉,且毫不知情,但證物已搜出,與原先在死牢裡莫名慘死的刺客所持的金雕飛镖,如出一緻。
這一切,都不頂用了。
刺客的存在,原先就證明是有某些人在背後指使,這下好了,主謀已抓,隻待認罪畫押。
可衛峥是個鐵骨男兒,縱然被死牢裡的各種刑訊打得那是一個血肉模糊,意識渙散,可他愣是咬緊了牙,拒不承認,隻道冤枉。
但最終有一件事,改變了衛峥的拒不承認。
在他被打入死牢後的第二天,衛宅在深夜子時,起了一場莫名的大火。
由于衛宅居于城北稀缺之地,實屬大宅,周圍的百姓人家,酒樓商鋪并不多。待得路人發現衛宅起了大火,已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更詭異的是,距離衛宅不遠處的一口井,裡頭竟然堆滿了陶瓷瓦罐。不将這些瓦罐打撈上來,根本沒辦法取那井水。可好不容易打撈完瓦罐,卻發現井水裡的水源并不多,連一桶都盛不滿。
等到軍巡鋪的官兵從幽州城的其他地方取來水源,再去救火,衛宅已經被燒了個碎瓦黑牆。
宅子内一共百餘口人,全數被燒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