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被湛兒氣得胸口憋悶,甯瓷,你來得正好。”太後一邊說着,一邊躺在了窗邊的拔步床上。她閉目養神地歎道:“許是最近端午,每天鬧得熱得慌,還被這些個煩心事兒折騰得沒個消停。”
甯瓷甜甜地一笑,寬慰道:“無妨,我為老祖宗換個施針的手法好了。”
太後也不是個任人擺布的,她一聽說換個手法,便機警地睜開眼來,問道:“可以嗎?要不要問問高院使……”
話音未落,達春趕緊進殿通傳:“太後娘娘,高院使來了。”
太後一愣,卻見甯瓷笑着道:“是我請他來的。白日裡,老祖宗你們參加大宴的時候,我便去請教了高院使,還拿了個他開的藥包回來,這會兒正在小廚房裡文火慢慢煨着,等會兒,我去拿來,讓他細細判斷一下我拿得對不對,然後您再喝。”
她這麼一說,太後放下心來,不知怎的,最近被燕湛慫恿殺甯瓷,慫恿得她心頭總是疑慮過重。可這會兒瞧瞧甯瓷這麼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壓根兒就是燕湛想太多了。
高院使來了後,為太後診了脈,又檢查了甯瓷熬煎的湯藥,還跟甯瓷就打算換的施針針法讨論了一下,方才對太後感慨道:“太後娘娘身邊,真真是來了個可人兒啊!”
由高院使親自判斷的,自然是錯不了。
太後微微一笑,點點頭道:“整個宮裡頭哇,哀家最喜歡的就是甯瓷乖孫啦!”
待得高院使離開後,甯瓷方才伺候了太後開始施針。
針法自然是跟高院使讨論過的那些,但是,落針的深度,留針的長短,以及撚針時候的力度,那便可以大做文章了。
太後不知道的是,甯瓷的這套針法,在正規醫家大夫那邊瞧來,是完整的“養心十八針”。但因為甯瓷娘親所親授的偏門針法,卻可将這一套“養心十八針”變為“奪命十八刺”。
更何況,從今兒起,甯瓷的這一套金針裡,已經浸飽了她研磨的毒汁兒。
針針瞧着像養心。
刺刺落入是奪魂。
十八針,每刺入一針,甯瓷便在心頭念叨着:
這一針,是為爹爹。
這一針,是為娘親。
這一針,是為舅父。
這一針,是為叔伯。
……
每刺入一針,她心頭的恨,似是能滴出血來。
卻在刺入最後一針入經脈時,她眼中的水霧泛起,隐忍着心頭的顫兒,和鼻尖的酸澀,在心底裡難過道——
這一針,是為了雨煙,本該死的是我,我卻奪了她的命。
雨煙,姐姐定當為你報仇,然後把命,還給你!
*
燕湛沒有回自己的宮殿。
而是去了宮外。
宮外,他自己買的一處私宅。
這座私宅距離皇宮有點兒遠,但這是他刻意安排的。
為了掩人耳目,這座宅子并不大,前後隻有一名侍婢,一個老嬷嬷和一個護衛在宅子裡保護着。
尋常日子裡,燕湛若是覺得宮裡頭憋悶了,委屈了,自個兒的立場得不到被重視了,他定會來這私宅裡透透氣。
其他什麼煙花柳巷他不愛,舞姬小曲兒他也不喜。
他唯獨喜歡這宅子裡的女子。
若是真要細細深究起來,其實,也是因為這女子也是從金陵城裡來的。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認得她了,她雖是名門千金出身,卻從小酷愛廚藝,能做得一手絕佳的美味。
尤其是地道的金陵菜,在燕湛從金陵來到幽州之後,唯有這女子做的金陵菜,方能成為他不甘歲月裡,唯一的光。
當然,還有這女子曼妙柔軟,腰肢兒輕擺的肉.體。
他愛吃她做的菜。
更愛吃她的肉。
今兒是端午,本就是佳節倍思親的日子,燕湛思念母妃,他料想着,這女子也定是思念自己的親人。
當然,他也思念她的菜。
以及,她的肉。
宅子門一推開,溫暖的燈燭,廊下翹首以盼的美人,和宅子内外被打理得青蔥欲滴的草木。
向來陰沉着臉的燕湛,也隻有在這兒,方能笑出聲兒來。
此時,他見廊下的美人正放下手中的團扇,開心地朗笑着向他雀躍奔來。
他張開手,一把将這團香糯軟嫩的美人肉,攬入懷中,并在她的耳邊,呢喃地道——
“雨煙,不過兩日未見,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