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兩人高興太過,這麼一場巫山雲雨下來,都有些精疲力盡,困意襲來。
尤其是簡雨煙,她用力過猛,腰肢酸痛,腿部也是脹痛不已,她精疲力竭地昏昏欲睡,卻聽見燕湛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道:“你從小被你姐姐壓着,我何曾不是被燕玄壓着?我甚至到了今天,宮裡頭的那些人,也沒有一個是能看得起我的。我甚至到現在,連個封王建府的機會都沒有。雨煙,你說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啊!雨煙,全天下,唯有你我二人最是相似可憐……”
“……如果當初,我不跟簡雪煙替換身份就好了。那她一定會在大火裡被燒死。而我,也有機會正大光明地跟你在一起了。燕湛,我真的好後悔……”簡雨煙的眼皮子極重,困意籠罩,卻在說了這番話的時候,心頭酸澀地,滴出了痛苦的淚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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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簡雨煙和燕湛在床榻間互訴衷腸時,甯瓷已經換了一身早已準備好的侍婢衣衫,駕了一輛馬車,悄悄地出了慈甯宮。
剛才給太後施針的時候,她特意在神門穴和安睡穴那施了針。最近,太後本就因經絡有些錯亂而顯得身乏體虛,結果這兩大穴位一施針,太後連連直犯困。施針尚未結束,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每天隻要太後歇着了,慈甯宮除了當值的幾個,其他侍婢,嬷嬷們,也都各自回屋歇着了。
此時,夜深人靜,燈燭皆熄。
甯瓷身着侍婢衣衫,又用脂粉混了碳灰将自己的臉抹得黯沉了一層,看上去,就像是個在宮裡頭日益操勞的苦命侍婢,自然也不會被旁人發現幾許。
她甚至都想好了,若是這一路,真被什麼人給攔下了,她就說,甯瓷公主忽然想吃憶雪軒的鹽水鴨,她得趕緊去買。
慈甯宮裡的事兒,因有太後坐鎮,自是人人不甘怠慢的,因而絕對不會有人膽敢攔着她。
誰曾想,這一路出宮極其順利。
當然,甯瓷想要去的不是憶雪軒買鹽水鴨,而是……
亂葬崗。
白日裡,在慈甯宮為她簡家鳴不平,卻被太後賞了金桃子又賜了杖斃的那個侍婢,此時應該已經被丢進亂葬崗裡了。
甯瓷想去亂葬崗找她。
如果這人死了,甯瓷想為她尋一處地兒好好地安葬。
如果這人尚有一口氣在,甯瓷想要救救看。
因為,這侍婢為她簡家鳴不平了。
她感激她,她想救她。
她早早地打聽了亂葬崗的去處,雖然她從小就害怕鬥毆,害怕流血,害怕病痛,害怕鬼神,更害怕死人,但是這會子,她一門心思,隻想要救此人。
這種想要救人的心,就像是……
就像是,她想要救簡雨煙,救她爹娘,救簡家所有人的心,是一樣的。
可亂葬崗這裡接近城郊,這會兒夜深人靜,地廣無人,遍地白骨,盡數屍體,若是想要在這裡找個剛剛被送來沒多久的宮中侍婢,也是極其難的。
甯瓷将馬車停靠在不遠處,手中提了個尚未點燃的油燈,正準備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着亂葬崗深處走去,卻在此時,她的耳根一動,聽見左側方的小樹林子裡,有什麼沙沙的聲響!
甯瓷向來膽兒小,這會兒,哆哆嗦嗦地想要将油燈點燃,可這麼一遭,吓得她雙手顫抖,全身是汗,根本對不準那燈芯子。
幾番哆嗦,她幹脆放棄,可那沙沙聲響連綿不絕,毫不停歇。
她緊緊地捏着自己的手心,甚至是恐慌發顫兒的心,壯着膽兒向着聲響處望去,隻見,一個身形極快的白影,像是鬼魅一般,一閃而過!
甯瓷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原地,手中的油燈也落到了一旁,她駭得連尖叫都忘記了,隻聽見自己胸腔裡如雷鳴般的心跳,隻看見那白影消失在了小樹林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