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甯瓷出宮了,又落了單,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嚴律不想錯過。
于是,他沖到一旁的馬廄,騎上一匹快馬,就往皇宮方向追去。
嚴律自诩眼力不錯,可這一路追去,整條大街上根本沒有甯瓷的身影。
他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圈,都不曾見到有一個姑娘像甯瓷。
正當他準備回憶雪軒時,忽而看見正前方,有一馬車迎面而來。
那駕馬的不是别人,正是洛江河。
但瞧着他的表情,恐怕事情不大順利。
果然,洛江河見到嚴律,就像是見到這世間僅存的依靠似的,他哆哆嗦嗦地下了馬,恐慌不已地看着嚴律,他的雙唇顫抖,眼眶泛紅,好半天都說不出半個字兒來。
“沒找到?”嚴律開門見山地問。
洛江河隻是“嗯”了一聲,那眼眶裡的淚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崩潰道:“老大,怎麼辦?我不該答應阿酒的,我找不到她,哪裡都找不到她……”
“馬上打烊了,我帶其他弟兄們跟你一起去找!”
“沒用的。”洛江河不住地自責道:“剛才都怪我,我明明已經找到她了,可她傷得這樣重,我不敢抱她,我怕弄疼了她……我就去最近的馬市雇了馬車。可等我回去後卻發現,她已經沒有影兒了。”
嚴律眉頭微蹙,來回想着各種可能:“你第二次回去時,會不會找錯了路?”
“不可能!亂葬崗就那麼大的地方,不可能找錯的。而且,我還特意在阿酒躺着的地方做了記号。記号尚在,阿酒沒了……”
“會不會是被什麼人給帶走了?”
“阿酒獨自一人從金陵到幽州,她就是來投奔我的。更何況,她要做的這件事兒,除了我,沒有旁的人知曉。怎麼可能會被人帶走?”說到這兒,洛江河崩潰道:“我剛才去亂葬崗,聽到那邊有狼嚎的聲音,老大,你說,阿酒會不會……”
“不可能。”嚴律冷靜地道:“若是被狼叼走吃了,定會留下血迹。”
“老大,我終于知道,你沒有對雪煙小姐說出那句喜歡,是有多痛苦了。我和阿酒一起跟着武師父學武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喜歡我,可我總愛開她玩笑。”說到這兒,洛江河忽而對着自己猛地“啪啪啪”的三聲,抽了三個耳光,恨聲道:“我不該拿入宮挑釁太後一事,去激阿酒,我不該對她說,唯有報了簡恩公家的深仇我再考慮成親,我……”
嚴律擡眸看向行人逐漸稀少的夜市大街,看着大街的盡頭,那道通往皇宮之路,漆黑,幽深,漫長。就像是這條報仇之路,充斥着太多的黑暗,血腥,甚至是無辜之人的性命。
“以後,我們給簡恩公家報仇之事,不要再對任何人提及了,莫要再傷及無辜。”嚴律淡淡地道:“你跟弟兄們先保全了自己,再考慮要不要蹚這渾水。跟其他弟兄們說,有喜歡的姑娘就去說,就去成親,不要讓自己的人生留有遺憾。這條報仇之路着實兇險,生死未知,讓我一個人走就行。”
說罷,嚴律翻身上馬,向着憶雪軒的方向走去。
這條大街上,沒有甯瓷的身影,也沒有阿酒的身影。
卻徒留他一個人身披蒼茫月色,孤影而行的背影。
*
嚴律當然找不到甯瓷了。
因為,甯瓷壓根兒就沒從回皇宮的那條大街走。而是繞了另外一條街巷,去了一家藥鋪。
她不知道這個時辰了,藥鋪是否還開着門。
還好,總算讓她找到一家尚未打烊的。
好不容易出宮一趟,總要幫馬車裡那個将死的侍婢把所需的草藥給買全了,否則,去太醫院那邊,總會被有心之人發現。
甯瓷發現,今兒出宮真真是非常順利。
藥鋪裡,不僅草藥齊全,而且,回宮時,她不過是拿了腰牌給守門的禁軍瞧了,也沒有什麼人多問一句。
但她沒有立即回慈甯宮。
這個時候回去,動靜太大,定會驚擾淺眠之人。
她直接去了慈甯宮的後方,那個前世被叛軍圍堵的小佛堂。
她在小佛堂内,點燃了一隻小小的燈燭,并将這受傷的侍婢拖到佛像的後方。
她将這人全身檢查了一遍,驚訝地發現,這人受傷雖是極重,卻并未斷了胫骨,心脈雖是虛弱,卻并未全然受損。
若是其他尋常侍婢,一定早就一命嗚呼了。
這麼仔細瞧來,這個侍婢雖然瘦小,但身子骨強健得……好像練過武。
先不管那麼多,隻要是為她簡家說話的,她都要去救。
随身的小木盒打開,一根根金針用上,先護住這人的心脈,再疏通她受損的四肢百骸。由于這是急救,從頭到腳,前後九九八十一根救命針,針針打通她的經絡,阻隔了夜半前來索命的黑白無常。再細細撚針,每一針的力度都恰到好處,将受損的血脈全數驅散開來。
這麼一番急救,待得全數完成,也是天将泛白之時了。
至少,這人闖過了夜半的絕命時刻,接下來,隻需靜靜調養,應無大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