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婠婠低垂的眼眸冷了冷,再度擡起來時卻是巧笑倩兮,“這位想必就是李姐姐吧?不瞞李姐姐說,大婚當夜就鬧出那樣一場動靜,我這心裡頭啊可别提多忐忑了,生怕遭了爺反感忌諱。”
“今兒聽李姐姐這樣一說,我倒是突然松快了不少。畢竟李姐姐是最早跟在爺身邊的可人兒,這麼多年任憑來幾個新人都沒哪個能越過李姐姐去的,可見還得是李姐姐最了解爺的心思喜好,這才未曾發生過一代新人換舊人的傷心事兒啊。”
“是以,李姐姐這麼一說我可就真真是安心了,爺指定不曾厭了我。”
李氏的眼神緩緩發生了變化,看向對面之人的眼底深處暗藏鋒芒。
可真真是生了一張巧嘴,不僅四兩撥千斤輕而易舉将旁人的嫉妒忌憚又轉移回到她的身上,還順帶暗暗諷刺她老呢。
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感受到那一閃即逝的銳利,年婠婠卻一點兒不帶慌的,甚至還沖着人家露出一抹乖巧腼腆的笑容,端是青澀稚嫩的嬌态,隻氣得“老人”李氏險些繃不住歪了鼻子。
她是沒興趣摻和後院争鋒,可卻也不是那種被人蹬鼻子上臉欺負還不知反抗的軟包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幹他丫的!
端坐于上方的烏拉那拉氏隻靜靜捧着茶碗低頭淺嘗,似是全然不曾聽出來那點子機鋒,隻在聽見年婠婠的反擊時眸光才略微閃了閃,流露出些許興味期待。
這頭機鋒才将将落下帷幕,那頭便又有人迫不及待跳了出來。
隻見鈕祜祿氏一手撫着肚子,一手捏着帕子掩唇輕笑,嗔道:“年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打從年姐姐進府那日起,滿打滿算也才不過四天的功夫,爺是又忙着親自題字換匾,又是一天照三頓往您那兒跑的……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爺對年姐姐的疼愛重視,怎麼您自個兒卻反倒妄自菲薄了呢?可就别瞎擔心自己吓自己了。”
“您啊,就隻管安心好好調養身子,回頭再給爺生個大胖小子,爺指定高興極了。”
胎裡帶出來的病弱基本上沒有根治的可能,如今虛弱到連圓房都沒能完成,還生什麼大胖小子?
這不是拿刀子戳人家的心嗎?
年婠婠轉頭看向她,莫名沉默了片刻。
鈕祜祿氏自覺她是被自己戳到痛腳無言以對了,一時笑得愈發開懷,有意無意挺了挺自己的腰肢,原本就隆起的腹部便愈發顯眼了。
“年姐姐這是怎麼了?可是妾身說錯話了?”
“不是……你哪位?”
“噗……”
不知是誰沒憋住笑出了聲來。
鈕祜祿氏惺惺作态的笑容瞬間僵硬在臉上。
方才李氏開口明明一眼就能猜出對方的身份,眼下她開口,卻被如此發問?
這說明什麼?說明在人家的眼裡,她鈕祜祿氏根本就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向來野心勃勃自視甚高的鈕祜祿氏哪裡受得了這屈辱?當即臉色漲得通紅,讓人不由擔心會不會燒起來,眼瞅着都似冒煙了。
偏偏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烏拉那拉氏還開口了,“年側福晉初來乍到不認識你也正常,還不快見禮。”
鈕祜祿氏隻得站起身來,強忍着擠出一抹笑來,一字一句道:“妾身鈕祜祿氏,見過年姐姐。”
“原來是鈕祜祿氏。”年婠婠故作一臉恍然點點頭,卻是就沒了下文。
明明什麼也沒說,也未曾流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眼神,偏就是叫人覺得她那滿滿一股輕蔑不屑的勁兒。
一問一答攏共加起來也就那麼幾個字,卻是将鈕祜祿氏的臉都打得噼啪作響。
這麼兩場交鋒下來,在場幾個女人誰也不敢再輕易上趕着撩撥了,都看出了這位年側福晉的不好惹。
看着嬌嬌柔柔的風一吹就倒的白蓮花模樣,卻是帶着刺兒呢,誰碰紮誰一手血。
閑聊幾句打了個岔,李氏就關心地詢問了一句,“福晉似是憔悴了許多,瞧着仿佛有什麼心事?莫非也正是為着朝廷催債一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