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枝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正是傍晚,陽光像是流動的金子,慢慢淌進地平線中。
醒來的時候,沈驚枝隻覺得恍若隔世,她有好幾天沒有回家睡了。
随手披了件外套,沈驚枝沿着樓梯下樓。
出乎意料的,沈言之和裴嘉都沒有去工作,兩人分坐在客廳兩端。
裴嘉倚靠在沙發座上,佝偻着背,面色蒼白如紙,看上去十分脆弱。
沈驚枝的話揭開了母女關系上的一層紗。
回顧過去許多年,裴嘉都不算了解自己的女兒,沈驚枝的好性格使得兩個人的關系看上去不錯。
面具被活生生扯下,裴嘉直對自己的内心。
沈茜茜的父親是沈言之的弟弟,裴嘉看着他們夫妻二人走到一起,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沈茜茜三歲那年,父母意外身亡。
裴嘉是丁克,收養了沈茜茜,一個自幼體弱的小女孩。
她向來是個感情淡薄的人,少有的對孩子的耐心給了沈茜茜。
沈驚枝的到來是個意外,萬中無一的概率被她碰上。
她沒想過留下這個孩子,可沈家父母的壓力來勢洶洶,裴嘉還是為自己的愛人妥協了。
整個孕期郁郁寡歡,孩子出生之後果然有問題。
裴嘉自責又想逃避,光是帶孩子看病就花光她所有精力。
頭發大把大把的掉,昔日光鮮亮麗的裴嘉成了困在卧室裡的瘋子。
如果沒有生孩子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沒降下去過。
或許是上天垂憐,沈驚枝的病意外痊愈。
像是卸下重擔,裴嘉下意識地遠離曾經的夢魇,即便這個孩子表現得聰明伶俐。
沈言之對于妻子的忽視聽之任之,他對妻子有愧。
可沈驚枝表現得并沒有什麼異樣,像是完全感知不到,會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樣撒嬌賣乖。
久而久之,裴嘉也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
直到沈驚枝終于表現出尖銳的一面,卻是對準沈茜茜。
裴嘉覺得不過是最簡單的家産之争。
今日才終于算得上明白。
她的女兒,連難過都對她難以開口,隐藏在和姐姐針鋒相對之下。
她不是個合格的母親,裴嘉怔怔地看着沈驚枝。
亭亭玉立的身影,慢慢和那個怯怯的小女孩重合。
在裴嘉沒認真看過的地方,她已經長這麼大了。
“枝枝,我不是個好媽媽。”
裴嘉開口說得艱澀。
“已經很好了。”沈驚枝搖搖頭。
為她提供了優渥的物質條件,給她成長的自由。
“是我說了氣話,都是過去的事了。”沈驚枝開口解釋。
對于裴嘉來說,她何嘗不是人生的意外與阻礙。
“過去了嗎?”
裴嘉依舊怔怔的。
“嗯,過去了。”沈驚枝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對情緒格外敏感,現在的裴嘉,真的很難過。
沈驚枝拿過自己的包,向父母道别。
“我還得去一趟公司,就先走啦。”
裴嘉看着沈驚枝的背影越來越遠。
***
沉司晨的采訪約在周末,主題是關于師生關系。
傅景的采訪是很傳統的優秀學生心得,沈驚枝的采訪主題居然是如何對抗權威。
沈驚枝覺得自己的好學生形象在小學妹面前不保。原本的教導主任成為了副校長,可還是不斷地揭她老底。
特别在确定了她和沉既白談戀愛之後,那種好白菜被豬拱了的眼神達到了頂峰。
沈驚枝不太想去确認自己是豬還是白菜。
沈驚枝至今還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原因很簡單,她和顧京京一起長大,顧京京當時在學美術。
聽說一個美術老師對她動手動腳,沈驚枝氣得不行。
美術教室沒有監控,在傅景的幫助下,沈驚枝偷偷裝了一個。
人證物證俱全的那天,沈驚枝當場把人打骨折。
事情鬧得很大,沈驚枝前腳受到見義勇為的表彰,後腳就要為自己偷偷帶手機來學校做檢讨。
主席台上的少女閃閃發光。
那天之後,沈驚枝甚至收到了很多女生的情書。
關于這方面的事情,沈驚枝還是說得很認真的。
接受完采訪,沈驚枝被沉司晨領着到處逛逛。
江城中學沒什麼變化,兩道寬闊的梧桐樹,暗紅的跑道,新鮮的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