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枝再次醒來,也是一個傍晚。夜間未睡,白日就睡了許久。
目光所至,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足足有幾人寬的床榻,鋪着柔軟的絨毛被,顧驚枝隻覺得自己都陷在一片軟綿綿裡。
顧驚枝下意識地想要揉揉眼睛,感覺手像是被卡住。
她低頭一看,一隻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修長如竹,手心像是有些繭子,磨得顧驚枝有點不自在。
熱意直直燒到了臉頰邊,顧驚枝慌亂抽回自己的手。
手中溫軟抽走的那刻,燕望亭就醒了過來,睜開眼便瞧見顧驚枝像個受驚的兔子一般。
“怎麼了?”他勾勾唇角。
他的目光坦蕩,仿佛别扭的是她自己,可明明他們孤男寡女待在一塊,便是荒唐。
“多謝王爺救命之恩。”
顧驚枝稍微奪回些神志,那日像是燕望亭救了她,隻一味地道謝。
“我救你,你可是因為我被抓的。”
燕望亭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笑意。
顧驚枝從未見他笑得如此暢快,望着她的眼神像是有着實質的侵略性。她心中自覺有些不妙,往後退了退。
“怎會,是文王殿下心懷不軌……”
她說着聲音越來越細小。
燕望亭見不得她這樣掩耳盜鈴的樣子,伸手扣住顧驚枝的手腕。
顧驚枝的手腕被桎梏住,男人的體溫隔着一層薄薄的寝衣傳來,她從來沒同男子如此親近過,頓時又氣又急。
“王爺莫要如此。”
她掙脫不開,隻能去求他,眼中帶着些懇求。
燕望亭隻瞧見她目光盈盈,像是春雨初潮,落得他心間發癢。
“你知不知越是如此,便越是讓人想欺負你?”
他笑得恣意,眉眼間不再如平日的冷肅,多了幾分少年人的意氣。
可偏偏話裡話外全是冒犯,像極了常住柳眠閣的浪蕩子。
“王爺何時也學會了這些!”熱意更加洶湧地湧了上來,這回像是怎麼都消不下去。
“我未曾學過,見到你就會了。”
燕望亭斂了笑容,解釋得極為認真。
“顧驚枝,你别要許青文了,他在柳眠閣花了萬金。”
“我同他不一樣,我從未找過别人。”說起這個,燕望亭表情鎮定,可耳廓卻微微發紅。
燕望亭已是弱冠之年,旁的世家子弟十幾歲便會有通房,可他那時已帶軍出征。
如今想來,也是頗感幸運,他與旁人都不同。人人都會喜歡些與衆不同的人,況且他聽說,許多女子都不希望夫君有旁人。
說完,燕望亭偏了偏頭,不再看她。
燕望亭的話,實在是驚世駭俗。可暖意滿足充斥着她的内心,像極了每個她睡醒的午後。
顧驚枝看着他通紅的耳廓,低低的應了一聲:“好。”
“你說什麼?”燕望亭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他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畢竟顧驚枝最守規矩。
“你再說一遍。”燕望亭放低了聲音,像是在哄她。
“好。”耳朵紅像是會傳染,顧驚枝的耳廓也跟着發燙。
即便她的聲音細若蚊呐,可這回,燕望亭聽得清清楚楚。
“那便好。”燕望亭伸出的手又縮回來,剛剛伸手冒犯姑娘的膽量像是消失了,像個手足無措的少年。
“我……我會好好待你的。”
他說得實在笨拙,顧驚枝忍不住笑了笑。
她扶着床榻下床,可腳一落到地面便是一股刺痛。
“嘶——”顧驚枝倒吸一口涼氣。
“你别動。”
燕望亭皺了皺眉。
“你身上的傷還未好全,我找個人來幫你。”
“小姐——”
金玉一進門就半跪在了顧驚枝床邊。
“小姐你受苦了,你的手……嗚嗚嗚。”金玉拉着顧驚枝的手,四處檢查她的傷口,眼淚一下掉了下來。
見她們似乎有話要說,燕望亭悄悄退出門去。
“我沒事,就是些皮外傷,你還好嗎?”
顧驚枝摸摸金玉的頭發,那日金玉被人帶走,實在讓人擔心。
“我很好。”
金玉打了個哭嗝,“這次多虧了景王殿下。”
“小姐,我早就和你說過的,那些隻會花言巧語的男人靠不住,送你兔子那個,我都沒瞧見人影。”
那日景王殿下去救小姐之後,她就被放進了殿中。
聽聞自家小姐生死未蔔,竟無一人上前問她。
金玉仔細觀察了殿中男子,這何嘗不讓人寒心。
“這……”顧驚枝忍俊不禁,她不知該如何告訴金玉,若是貿然告訴她,恐怕會把她吓到。
“金玉,若是我以後不再是小姐了,你要不要早些嫁人?”
“這是什麼意思,小姐莫不是嫌棄我沒用,我知道是那燕十五也去救你,若是如此,金玉也可以去練武的。”
金玉有些委屈,哭得更大聲了。
“不是不是。”顧驚枝連忙解釋,“我是說,若是我以後沒了身份,你便難尋良配,不如現在為你擇一門好婚事。”
“不管小姐什麼身份,金玉都會永遠跟着小姐。”
金玉思索了一瞬,莫不是小姐想要同那男子私奔,若是如此,她更該好好練武,倘若他敢辜負小姐,那自己就直接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