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任何事沈堪眠都講究專注，不會總盯着手機。她往前走了幾步，小廣場上叔叔阿姨自發組織的小合唱團正在晚間練習，大家手裡捧樂譜，借着月光輕輕哼唱，很好聽。

退回去想喊沈堪眠，轉頭見他站在涼亭邊接電話，單手插兜高挑修長的影子迎着湖面，沒發現她已經走到身後。

小風吹散低沉聲線，吹到耳朵裡。

“好啊，那讓老林把航班号發來，去接你們。”

“南城現在還挺熱，不過預報要下雨，可以帶外套。”

“好的，明天見。”

......

挂了電話，又看了眼和秦文星的聊天，還沒回複。回頭去找蘇有夢，看她小小一隻站在不遠處聽人家排練合唱。

背影隻會讓他看見蘇有夢想給他看見的東西。

比如被風吹散的耳邊碎發。

還有微微揚起的百褶運動裙角。

看不見她瞬間起霧的眼睛，酸澀的鼻腔，心尖的失落。

少女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心裡有無數角逐的假想敵。稍微一個反常的動作，都會牽連起一系列不敢言說的猜想和難過。

她們反複被細碎微小的動作感動，又被現實和差距輕輕推遠，不停在美夢和醒來之間徘徊。

沈堪眠走到她身旁，兩人相隔不過一拳距離。撥開蘇有夢的劉海，輕聲問：“怎麼出這麼多汗，要不要回家。”

“沒關系，太熱了。”她淺淺微笑，眼睛彎起時候，那顆琥鉑色玻璃珠水汪汪的，汗從額頭滴進眼睛，差點把淚腺辣崩了。背着手，指甲嵌入指腹，好這個夜晚夠熱，可以把她強烈波動的情緒栽贓陷害給夏天。

兩人折返，往回走。

秦文星發來消息，說校方同意一周以後恢複甯野課程，他嘴角扯了扯，回感謝。

那一抹不可察覺的笑，也被蘇有夢看見。

回去路上，她的腳步明顯變快，從慢走變成快走，最後小跑起來。

沈堪眠稍快兩步一把拎着她帽子，說：“今天怎麼從早到晚都着急忙慌的。”

“哪有。”她狡辯。

“你有。”語氣堅定，蘇有夢心裡有事的時候，眼神就是躲閃回避。

“噢，可能是因為甯野老師的事，心裡不痛快吧。”倒是也沒說謊，有這個原因不痛快，不過占比不大。畢竟甯野隻是老師，而已。

“那如果那個女生是你，也會和甯野告白嗎？”

“......”

兩人都停下腳步。

一個帶着隧道的十字路口，人流很大，四面八方都是在等紅燈的電動車，步履焦急的路人。

紅燈本沒有聲音，卻在此刻想起轟鳴，踏平兩人呼吸。

沈堪眠永遠清醒理智的腦子在向他發問，你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

蘇有夢混沌模糊的意識更加混亂又迷茫，我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沈堪眠先開口：“抱歉，不該做這種假設。”

蘇有夢笑笑回：“我不會。”

綠燈亮起，滴滴滴提示音響起，她快步跟着人潮走在斑馬線上，心裡的答案——是“我會”。

會說，也想說。

小小的身體裡，住着一個非常勇敢的蘇有夢。

但是她明白，一旦動了不合時宜的心思，就會像今天那個女生一樣，給不屬于自己世界的人，帶去煩惱、困擾，還有數不清的麻煩。光是喜歡，就已經會給對方帶來很多負擔了，又怎麼能輕易說會呢。

蘇有夢再一次躲進她的殼，話題沒再繼續，沈堪眠和她說完晚安就關上了畫室門。

很晚進卧室拿換洗衣服，才發現異樣。

拉開新換的床笠，床墊有一塊淡淡的印子。

是被多次擦拭過的印子......

仰頭看去，那條弄髒的床單挂在陽台，晚風吹過，散發出迷離氣息。

難得做了一夜的夢。

在夢裡看到沈堪眠跪在她純白的床墊上，用那雙繪畫的手一點一點擦去她留下的印記。濕巾被粉色痕迹染色，他修長手指沾上晶瑩水珠。

睜眼，為這個令人羞恥的夢捂住發燙的臉頰，緩過神摸了摸昨晚連夜翻出來的安心褲庫存，和廣告裡說得一樣安心。

唯一就是捂得會長疹子，特别是夏天，她皮膚薄，隻要穿，必然過敏起很多小紅疹。夜裡很癢，就會忍不住去撓。

她好久沒用過，昨天側漏以後，決定穿上保險。

時間還早，聽了聽外面沒動靜，趕緊跑去客廳找藥箱。憑着手感在臀部随意抹，這邊也有，那邊也有，破皮被藥膏刺激，火辣辣的痛，很快就糊了一大堆，薄荷涼意起效稍微好些。

沈堪眠開門進來，正好撞見站在洗手間門口的蘇有夢，手裡拎着塑料袋，還在冒熱氣。

“這兩天起得挺早。”他說着低頭換鞋，餘光掃到蘇有夢把什麼東西往背後一藏。

“要起了要起了，我去換衣服。”說完平行挪回房間，動作像個螃蟹。

他站在廚房，目光追随。

她洗漱好小心翼翼坐到餐桌邊，剛坐下，像被仙人掌紮到一樣微微彈起，又提着氣輕輕坐下。

放好餐具，蘇有夢眼睛亮了一下，笑着說：“你去買了糖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