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大抵是在一個暴雨傾盆的傍晚,久違地停了電,所有人的臉在閃電劈下時呈現出一種疲憊的慘白。
中年秃頂的班主任氣勢洶洶地去辦公室找台燈,大家一向喜歡這樣的天氣,江映也不例外。
仿佛在這樣的時刻,才能覓得一點自由,不用泡在題海裡,不用有氣無力地吊着嗓子晚讀。
他們祈禱着不要來電,這樣就不用上課,甚至有人開始高聲談論着世界末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狂風驟雨的天氣似乎格外符合末日來臨的想象。
“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你會幹些什麼?”隻需要一個簡單的問題,就能讓教室變得如同沸起來的鍋。
“第一件事當然是掀開老班的假發,我早就想這麼幹了!”作為班長的李夢一直有這麼個夢想。
“哈哈哈,李夢,犯規了,老班說了不準提他假發的事情。”實際上周柯也想掀老班的假發很久了。
“有什麼關系嘛,不過你們有夠無聊的,要是我的話,當然是去向女神表白!”蔡司遺憾于他和女神不在同一個班。
“啊咧,世界末日的話,果然還是回家躺着玩遊戲比較好。”陳期年讨厭剝奪遊戲時間的學校。
“如果在死前可以再吃一份炸雞,也不是不能接受。”鐘愛美食的宋淼嘴裡又在分泌唾沫。
“世界末日能放假嗎,不能放就算了。”餘禾認為不能放假的日子就該全部取消。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讨論了起來,這個年紀的孩子,熱衷于發表一些奇特的言論,讓自己顯得獨特一點,比如沒有人會說自己還不想死。
江映撐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近乎于黑暗的環境下,她看不清大家的神色,隻是覺得有些無聊。
沒有光,做不了作業,背不了單詞,今天的任務她不想留到明天做。
不過這也屬于不可抗力,如此情景,隻能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了,哪怕隻有十分鐘,都能讓完全僵住的大腦得到一點緩解。
同桌從睡夢中醒來,戳了戳她的手臂,懶洋洋問她借筆,江映有些驚奇地望着她這位總是在睡覺的同桌。
他很少跟她講話。
筆尖擦過紙張發出的聲音,很快就歸于寂靜,就如同短暫的停電,刺眼的燈光很快占據了大家的視線。
江映從同桌的手裡拿回了自己的筆,也看清了他洋洋灑灑寫在卷子上的幾個大字。
“末日等于長眠。”
“今天的單詞,rest。”
他又倒頭睡了下去,仿佛從未醒過。
江映揣摩着這幾個字的含義,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她會幹些什麼呢,大概什麼都做不了,徒勞等死而已。
隻能畢竟隻是個學生,想來想去果然還是遺憾太多。
不能樁樁件件都如願。
窗外的狂風拍打着玻璃,碩大的雨珠留下一滴滴淚痕,無能為力。
“就算是世界末日,你們也得給我學!”
老班嚷出了他的名言,沉着臉站在門口,不知道看了多久,同學們紛紛噤聲,假裝低下頭認真學習。
江映推了推酣眠的同桌,識趣地摸出打算墊着睡覺的卷子開始狂寫,世界末日的話題如同一個幻夢,讓大家借此發洩了一下。
什麼都沒發生,生活還得繼續。
她有些想念和平的日子了,江映不止一次發出這樣的感慨。
喬妹考慮得總是很周到,背包裡放了很多壓縮餅幹和糖果,還有一張地圖,華麗的匕首,一塊被鐵鍊纏住的藍色石頭,金光閃閃沒有任何文字的卡片。
她咽下了餅幹,喝了點水潤潤嗓子,接着沒有絲毫猶豫,準備按照指示朝東去。
江映拿着地圖看了很久,站在分岔口前,左右為難,她的方向感可不怎麼好。
最終還是眼睛一閉,憑借直覺朝左邊走去。
在她離開後不久,幾個身着作戰服的人從右邊走了出來,他們望見了通道爆炸的火光,眉眼冷漠。
“搜,别放過任何線索。”
“相關人員通通解決,必要情況允許進行二次爆炸。”
“是!”
江映走了很久,畢竟這是一個頗為奇怪的森林,樹木異常高大,林間竄出來的動物更是奇形怪狀。
比如兔子長着翅膀,青蛙有三隻眼睛,蝴蝶吐出一根長長的紅舌頭,蜘蛛隻有一條腿,還追着她跑。
一跳一跳的很是滑稽。
江映沒當回事,結果蜘蛛瘋狂吐絲,被那白絲碰過的地方立刻就被腐蝕掉了,她傻眼了,慌不擇路地逃跑。
幸好遇見一個采蘑菇的姑娘,一棒子拍死了蜘蛛,還笑呵呵地邀請她去家裡做客。
采蘑菇的姑娘說自己一個人生活,她的家在森林深處,周邊有很多美麗的花朵,香味異常。
她們吃飯,唱歌,圍着火堆跳舞,然後沉沉睡去,姑娘唱着搖籃曲,向她伸出手,江映看着她的眼睛從一隻變成了兩隻,再變成了三隻。
最後數不清有多少隻。
密密麻麻,江映吓得一哆嗦,瞬間清醒了過來,她正被一朵長滿眼睛的食人花抱住身體,黏稠的汁液滴在她的頭頂。
她不要命地跑,食人花在她後面流着口水追,終于跑出森林之時,她看到了正在田地裡耕作的農民,戴着紅色頭巾的女人和叼着煙杆的男人。
江映熱淚盈眶地高呼:“救命啊!”
這裡是下城區的桑漁村,自五年前來到了這個怪地方,李大媽就撿起了自己的老本行,種地。
她和老伴分到的地不多,種點瓜果蔬菜勉強飽腹,日子也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了,不鹹不淡,沒有水花。
這是最理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