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窗口,看黃線裡裹着白色披風的人對緊緊閉着的裂隙釋放出光芒,那裂隙就像是被抹消一般,從空中消失,沒有留下一點痕迹。
公交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江映注意到司機後面坐着一個黑色風衣的男人,寬闊的帽檐擋住了他的臉,隻露出下巴。
手環證明他也是一位能力者。
“今天也是和平的一天。”司機低聲和他交談。
“是啊,希望明天也是和平的一天。”
“會的。”司機專心緻志地開車。
這是每天唯一一班經過斷水口開往主城區的公交車,在去年六月,斷水口被列為三級危險區,禁止任何人靠近。
可外城區某些地方的居民必須經過斷水口才能抵達主城區。
周柯估算着公交車經過的時間,然後帶着江映坐了上來,司機是一位很年輕的女士,操着一口标準的普通話。
她問他們吃飯了嗎,車上備有應急食品。
些許是江映的臉太過蒼白,還不停地按壓腹部,讓她産生了錯覺。
畢竟外城區挨餓的人不在少數,特别是生活在灼海街的人,那裡的安全屋是由主城區無償建造的。
目的是為了接收在五年前失去家人無處可去的人,讓他們有個地方待,因此,灼海街的人什麼活都願意幹,他們将希望寄托于微光基地的研究上。
一項偉大的研究,關于剖析煞的生理特性,得出他們從煞變回人類的可能。
也有一部分人不願意相信煞是由人類轉變而來,反對微光基地插手主城區的事務,認為其研究背離了初心:點燈計劃。
但在對付煞這件事上,兩派人都秉持着相同的看法,遵守規則,完全消滅。
如果怪物曾是人類,那就解脫他們。
如果怪物不是人類,那就誅滅他們。
“媽媽爸爸,你們看,是水晶團子,好可愛!”
即将抵達下一站時,路中央出現了攔路的家夥們,它們像風滾草,慢悠悠在路上滾動着。
外形是圓滾滾的球狀,顔色各異,像大湯圓,軟軟的,戴着很大的白色面具,從上到下有三條長短不一的黑色橫線。
母親捂住小女孩的眼睛,父親皺起了眉頭。
乘客們并不對眼前看起來無害可愛的團子們有好感,甚至是惡意,他們催促着車上的能力者。
“快把那群家夥趕走,這裡不是他們的地盤。”
“是霧障級的遊煞。”周柯解釋道。
最弱的煞,沒有任何攻擊性,沒有自我意識,無法殺死,大多數時候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像一塊石頭。
有時會現在這樣,到處滾來滾去。
要是讓他們滾到人類居住的地方就麻煩了,對于居民來說,是一顆定時炸彈,摸不準什麼時候會進化成血沸級的狂煞,産生攻擊行為。
公交車停了,男人壓了壓帽子,走下車去。
江映好奇地湊近車窗,默默鳥在她頭頂抖了抖翅膀,以更加舒服的姿勢縮成了團,睜着圓溜溜的眼睛。
她看見男人擡起手,一陣柔和的風掀起他的風衣,遊煞便被輕輕地吹到了一旁,在慣性的作用下,朝着空無人煙的地方滾去。
“解決了。”
男人朝車上揮手。
司機回他一個大拇指。
江映目睹了全過程,感慨這真是個很有用的技能,用來打掃非常合适,她想起了高中空閑時去幫孔婆婆掃大街,落葉散在地上,塑料袋、糖紙和各種各樣碎片,整齊的街道因垃圾而遜色。
她起了個大早,在喬妹震驚的眼神中去掃大街,最後扶着腰抖着腿回來,在床上躺了三天。
掃大街真不是個輕松的活,至少江映覺得自己的腿在呐喊熬不住了。
喬妹邊照顧她邊抱怨,既然是懶蛋就該有懶蛋的覺悟啊混蛋,突然勤快是想作什麼妖?
江映不語,隻一昧将紅票子塞進存錢罐裡,狡黠地笑了笑。
等攢夠了錢,她就帶喬妹去看心心念念的大海。
公交車繼續行駛,落日的餘晖映入周柯的瞳孔,他溫柔地注視着這片土地,充滿生機的家園。
在終末地,植物生長都特别喜人,周期短,成長快,幾乎播撒種子就一定會有收獲,農業發展前景一片大好。
即使這樣,糧食供應仍舊緊張。
能力者對食物的需求大大增加,平均每個能力者的飯量是非能力者的兩倍,他們常常喊着餓,不再滿足一天三頓,有時間就吃。
江映嚼着餅幹,問周柯:“你知道江喬在哪裡嗎?”
“現在應該21歲了吧,我聯系不上她。”
應該是沒有辦法聯系,喬妹沒有留給她任何聯系方式。
她問得小聲,穿風衣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瞥了她一眼。
周柯認識江喬,不僅僅因為她是江映的妹妹,在進入終末地後,班長召集班上的同學,确認有十人失去蹤迹。
江映是其中之一。
而他知道江喬,還是因為一則報道,微光基地的江喬研究員,作為點燈計劃的總負責人,是第一個提出煞和人類之間有共性的人。
也是第一個對此展開調查,高喊要尋回失蹤的九十萬人,這就是最初的點燈計劃。
聽說餘禾曾去找過江喬,想要知道江映的行蹤,被拒之門外。
“我隻知道她是微光基地的研究員。”
周柯這五年一直遊走于外城區的各地,尋找失蹤的人,他很少去主城區,那是一個令他感到難受的地方。
公交車的終點站不是主城區,而是離主城區十多公裡的興北車站,他們必須在此下車。
通過興北車站的安檢才能進入過渡區,這裡是能力者的樂園,非能力者的覺醒地,充斥着暴力與歌舞,是自由的天堂。
偏偏夾在主城區和外城區之間。
成為最吵鬧的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