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三個房間,江映和喬妹睡在一個房間裡,其他兩個房間全用來堆雜物了。
她泡了腳,連睡衣都懶得換,叮囑躺在沙發上打遊戲的喬妹:“早點睡,别熬夜。”
這話顯然不怎麼讓人信服。
家裡最愛熬夜的就是江映。
喬妹撇了撇嘴,回複道:“你快去睡吧,我自己知道,冰箱裡放了你明天的早飯,記得吃,我買了些蘋果,要吃自己削,别直接啃,沒洗。”
江映打開卧室的燈,牆上有一塊被布遮掩的痕迹,那裡曾經挂着一張三人合照,是一男一女抱着五歲大的喬妹,臉上挂着歡喜的笑容。
她坐到桌前,拿出兩張英語試卷,一張是她的,一張是同桌的。
勾出不認識的單詞,查閱不認識的單詞,再翻譯整句話,最後是整篇文章。
這是她的學習方法,江映不喜歡去琢磨主謂賓定狀補那些東西,她覺得很難懂,極其抽象。
晚上一點,喬妹還在客廳打遊戲。
江映關上了窗簾,縮進被窩裡開始醞釀睡意。
半小時後,她睜着眼睛,宣告今天再次失眠,決定采用最大衆的助眠法,數羊。
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了,江映越數越精神,琢磨出了羊的一百零八種吃法,喬妹打着哈欠鑽進了被窩,順便把鋪蓋扯了大半過去,将自己裹成了團。
一分鐘後,喬妹睡着了,江映轉過頭看她,戳了戳她的臉。
真的睡着了,好快。
第二天六點,江映在鬧鐘聲的摧殘下,不情不願地起床了,她閉着眼睛來到廁所,閉着眼睛刷完牙,洗完臉,像個遊魂一樣打開冰箱。
今天的早飯是牛奶和三明治。
仍舊是個雨天,她撐着傘出門了,臨行前在冰箱上貼了個便利條。
【晚上想吃馄饨(-^〇^-)】
路過包子鋪,江映買了宋淼請求她帶的早飯,味道太香,她忍不住再買了個肉包子,邊吃邊往學校走。
早讀。
中年秃頂的老班坐在講台上,戴着個老花眼鏡在看法律的書。
同學們全都站起身,有氣無力地吊着嗓子幹嚎,皆面露困意,眼睛半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有人趁此大展歌喉,有人偷偷往嘴裡塞早餐,有人直接閉上眼睛開始站着睡覺,還有人瘋狂趕作業。
江映讀了兩句就開始犯困。
她打開窗戶,寒氣冷得她縮起脖子,腦袋是清醒了,精神就不太美麗了,她的大腦就像生鏽的鐘表。
緩慢地轉動着。
同桌站得筆挺,眉骨優越,聲音清冽,如碧色的泉,叮咚作響,認真地背誦英語作文。
江映打了個哈欠,眼角溢出淚水,她擡手擦了一下,忽然定住了神色,盯着手腕看。
什麼也沒有。
雨聲更大了,連帶着轟隆隆的雷聲,甚至遮住了讀書的聲音。
昏暗的天顯得一切都是潮濕的,暗淡的,不起眼的。
一片枯黃的樹葉結束了它的一生,從頂部飄飄然地落了下來。
江映伸手去接,同桌瞥見了,轉過頭,認真地盯着樹葉,說:“那麼今天的單詞就是,leaf。”
樹葉。
粘稠的,不真實的,詭異的觸感。
一道閃電劈下,教室裡的燈熄滅了,同學們吓得尖叫,老班吩咐将窗簾拉上。
江映沒動,她擡頭去看同桌的眼,很迅速地,很突然地,撞進了一雙燦金色的眼瞳,在半是黑暗的環境中,格外耀眼。
金色的眼睛。
莫名的,江映覺得這雙眼睛更搭同桌的臉,讓他看起來更加神秘,憂郁的氣質仿佛與生俱來,金色的瞳孔顯出一種神性。
同桌笑了,金色的瞳孔成了灰白世界裡的錨點,帶着點邪氣的笑容,江映一時間看得迷惑。
“你發現了。”他說。
“我的世界在下雨。”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江映居然也能回答上:“那你需要一把雨傘嗎,我借給你……”
同桌輕歎:“不需要了。”
眼前的場景瘋狂變化,所有人都消失了,包括同桌,唯有雨聲,固執地占據了整個世界。
默默鳥撲扇着翅膀從天而降,安全地落在了江映的頭頂,左右晃動了一下,找尋最舒服的姿勢。
江映孤獨地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室中,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刻意忽略的疑點浮出水面,終究隻是一場幻夢。
高考是真的。
隕石是真的。
末日也是真的。
“啾啾啾。”默默鳥啄了幾下她的頭,江映回過神來,轟隆隆的響聲回蕩整個世界,所有的建築物都在坍塌。
她扔出了T卡牌,瞬移到了900m外的空地。
世界又一次在她的眼中變成廢墟。
雨一刻也不停緩地下着,暗淡虛無的天,豆大的水珠,哪裡都是雨,冷意席卷全身,最糟糕的是沒有傘,江映頂着風雨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