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沒有開燈,暗得吓人,她站在窗邊,凝望着這個待了五年之久的城市,越來越感覺無法适應,分明不停地在努力,仍舊被甩得很遠。
有時候她感到很挫敗,成績從來都是名列前茅,高中大學認真學習,獎學金沒少拿,按部就班地考研,找工作,不是說沒遇到過低谷。
但她都挺過來了。
李祈霖有目标,肯努力,夠上進,然而現在她明白了,隻有這些是不夠的,遠遠不夠。
隔壁的老婆婆早就搬走了。
搬走之前,端來一碗馄饨,說是她自己包的,聽說李祈霖愛吃馄饨,她就包了,為了感謝李祈霖偶爾去幫她修理水電。
老婆婆的兒子被裁了,她便要跟着搬走。
就業形勢很嚴峻,主城區不缺能力者,這裡物價比過渡區和外城區都要低,工資是外面的兩倍,每個月都能領到來自聯盟分發的物資,是給能力者的優待。
所以大家擠破了腦袋都想要進來,無論是末世前,還是末世後,哪裡還能找到這麼好的待遇。
現在他們明白了,這其實算一種補償,拿健康換的優待。
即使知曉了這點,也沒有幾個人主動離開,總歸是抱有僥幸,确切來說是無處可去,沒有更好的去路。
那天她吃得很慢,也沒跟老婆婆多講幾句話,現在想來還是有些遺憾。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一面。
李祈霖撕下了牆上貼着的“奮鬥”二字,行李不多,兩個箱子就帶走了,趁着落日黃昏,順着人流,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茫茫然的無措。
失業帶來的打擊遠遠比末世更可怕。
遠處是吵吵嚷嚷的聲音,李祈霖擡起頭,是因聯盟的新規上街反對的人群,數量不少,她竟從裡面看見了自己的老闆。
正舉着旗子氣得臉紅脖子粗。
李祈霖扯了扯唇角,差點忘了前老闆也是霧瘴級的能力者,不得不說這一點聯盟尤其公平,唯等級判定,管你是公司的大老闆,亦或是某某官員,等級不達标通通攆出主城區。
她沒有停留,沒再看吵鬧的人群一眼。
按照流程遞交證件,蓋章,刷臉,按指印,消除掉自己留在主城區的信息,從此以後就跟這個地方無關了。
李祈霖走出主城區時,意外地感覺松了口氣。
壓在心裡的大石頭自然沒有卸下,接下來該幹什麼呢?
是去過渡區找工作,還是回外城區種田,李祈霖沒有得出答案。
“祈霖啊!祈霖,這裡!”
有人高聲呼喚她的名字。
很熟悉的聲音。
李祈霖緩慢且僵硬地擡起頭,她見到了兩張強壓下擔憂表現得開朗的臉,那人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
伸出雙臂想抱她一下又停在半空中,拍了拍她的肩,問她:“媽媽給你包了馄饨,我們回家吃。”
父親背着沉重的包,提着兩個沉重的袋子站在母親身後,雙眼注視着她,隻是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李祈霖放下箱子,抱住李大媽,将頭埋在她的後頸,聲音止不住地哽咽:“媽,爸,我對不起你們……”
“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我們還沒老呢,不需要靠你養,我們自己種的地都可以再養一個你了。”
“回去吧,等會車沒了。”
李祈霖知道他們會這麼說,她閉上眼睛,不甘心道:“我總會成為血沸級的能力者,我不跟你們回去了……”
李祈霖決定留在過渡區。
她還年輕,最不缺的是一往無前的勇氣。
出乎意料的是,李大媽并沒有多說什麼,她朝李大爺招招手。
兩個沉重的袋子交到了李祈霖的手上,裡面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她有些意外地看向父母。
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她是什麼脾性,怎麼想的,李大媽怎麼可能不清楚呢。
“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們永遠在你身後,别顧忌太多。”
縱使有千言萬語,最終也化為了這一句。
李祈霖用衣袖擦了擦鏡片上的霧氣,咬緊牙關點頭:“我一定闖出個作為來,爸,媽,我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李大媽摸了摸她的頭,歎了口氣:“什麼日子都行,我們隻要你身體健康,祈霖啊,記得多回來看看媽媽和爸爸,你爸他雖然不說,但他想你想瘋了。”
當然她也是一樣。
李大爺從兜裡摸出用塑料袋層層包住的錢,塞到李祈霖手裡,慢慢開口:“在外面别被人欺負了,有事給家裡打電話,你媽的話聽三句就行了,年輕人就該多出去闖蕩……”
他的頭挨了一巴掌。
李大媽打斷了他的話:“好了好了你爸啰嗦得很,再摩擦就趕不上回去的車了,袋子裡有我包的馄饨,趁早煮起吃了,别糟蹋自己的身體,也别給家裡打錢了,我們不缺錢。”
“走了。”
“照顧好自己啊,祈霖。”
他們朝她揮手。
李祈霖還是将卡裡的錢轉了過去,這些年在主城區工作,每個月的工資她都會轉一半給家裡。
她仰起頭,睜大眼睛看着通紅的太陽隐入雲際,今天即将迎來落幕。
但明天太陽還會升起。
李祈霖不服輸。
聯盟的政策越來越激進,仿佛在昭告着什麼,終末地一時間人心惶惶。
網上更是燃起了一把反叛的火焰,強硬政策導緻了居民的逆反心理,難以理解的是,聯盟對此仍舊進行冷漠處理,并在數天後發布一則報道,關于紅月的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