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上浮雲淡淡,早先下過一場雨,空氣中裹挾着潮濕的氣息。
接到陳京宜電話的那一刻,沈泠白正開着她那輛Huayra在山間公路疾馳,白色車身在夜光下遊走奔離,轟鳴聲在寂寥的夜晚響徹回蕩。
她接過電話,還沒開口,嘈雜的樂聲大的像要貫穿人耳膜,沈泠白不自覺擰了擰眉。
電話甫一接通,便聽見對面傳來一道揶揄聲:“等你一晚了,今兒還來不來啊。”
“二十分鐘。”扔下這句話,沈泠白不堪音樂的打擾,徑直挂了電話,手機利落一甩,被她随意扔在副駕的座椅上。
發動機提速帶起一陣沉悶的聲浪,沈泠白踩下油門,單手握着方向盤,白色超跑靈活地行駛在道路上,不多時,便出現在酒吧街頭。
車門緩緩向上拉開,從主駕下來一位儀态極妍的年輕女子。
厚重的玻璃門被侍應生提前推開,色彩漸變的旋轉燈迎面打過來,沈泠白拎着包款步走進這家酒吧。
酒吧是沈泠白身邊一朋友開的,她們這群人沒事便愛跑來這喝酒,酒吧共五層樓,内裡裝修風格多變,每一層都根據特定的主題設置獨屬的裝橫。
從入口進去,來到一樓,室内光線昏暗,鼓樂喧天,舞台上,一位身穿紅色吊帶魚尾裙的駐唱正握着麥一邊唱着動感的歌曲,一邊扭着曼妙的舞姿,台下人聲鼎沸,呼聲淹沒在音浪裡,刹那間,酒吧燈光全部幻化為紅色,伴奏随之消失,隻有鼓點随着動作響起,舞台光影明滅,像一層紅色輕紗纏繞下來。
高跟鞋踏上黑色旋轉樓梯,發出清脆的敲擊聲,行走間,開叉的裙擺随之漾起,露出纖細勻稱的小腿。
沈泠白在三樓找到陳京宜等人,卡座的位置很優越,能将舞台看的一清二楚,還不用忍受震聾的喧嚣,周暨北也在,跟個二世祖一樣翹着二郎腿,在這個人均消費五位數的酒吧裡一邊看着台下一邊磕着瓜子。
也算一股清流。
沈泠白到的時候牌面早已過了不知多少輪,黑色玻璃長幾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酒水飲料、果盤小食,虞清沅作為這局輸家,她擡腕拿起放在一旁盛着琥珀色液體的shot杯,仰頭将酒灌入口中。
瞥見沈泠白到場,陳京宜支着下巴,輕笑道:“終于來了,就等你了。”
虞清沅慢悠悠轉着脖子,回頭看去,幾杯酒下來,她烏黑的瞳仁已經染上一層濕漉漉的水汽,目光渙散地看着她。
沈泠白眉骨動了動,看向陳京宜,“你們灌她酒了?”
聽見這話,陳京宜無奈地聳聳肩,“天地可鑒,她喝的可都是果酒。”
要說在場之人,論酒量最好可能還拼不出一個勝負,但要說酒量最差的,絕對非虞清沅莫屬。
看她這副俨然已經醉了的樣子,陳京宜朝沈泠白招招手,“一起玩?”
沈泠白搖搖頭,她今晚興緻不高,瞥了一眼身後的沙發,便坐了下去。
眼下卡座上也就周暨北和沈泠白兩個閑人,前者閑散地坐在一旁磕着瓜子,沈泠白漫不經心地觑了他一眼。
周暨北接受到目光,伸出掌心,問她:“來點?”
沈泠白:“......”
從她進來時,周暨北打量了她一眼,此時看她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怎麼,心情不好?”
“沒有。”沈泠白看着他這潇灑樣,又想起前些天聽見的八卦,這會正好當面問問,“聽說,伯母逼你去相親來着?”
周暨北:“嗯。”
沈泠白又問:“有合适的姑娘嗎?”
“沒有。”周暨北如實答道,他其實挺不懂的,是不是長輩到了一定的年齡段,就喜歡幹些給家裡小輩牽橋搭線的活,明明他也還沒到這個歲數,但按照喬女士的話來說,這是未雨綢缪,就他這不着調的性子,指不定得相到猴年馬月去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人,吊兒郎當地說道:“你說你這些年也沒找男人,一直單着,要不咱倆湊合湊合得了。”說到這,周暨北眉梢微挑,笑地一臉壞水,“你放心,我這人思想開放,婚後咱倆各過各的,你要是遇着喜歡的呢,我就當個心胸寬大的‘大房’,咋樣?”
沈泠白眉頭蹙起,冷觑觑地乜了他一眼,仿佛在說你沒事吧,她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身側男人,嫌棄道:“怎麼說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婚禮上看着對方說我愛你,你也不怕遭雷劈。”
周暨北想了想,“現代建築都有防雷措施,放心,劈不死咱倆,考慮考慮?”
沈泠白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我考慮你妹。”
聞言,周暨北喲了一聲,嬉皮笑臉地說:“去泰國進修了?看不出來哈。”
沈泠白深吸了口氣,有那麼一瞬間真想把桌上那袋瓜子全倒他腦袋上。
周暨北看她這樣,黑眸眯了眯,“你不會還想着他吧。”
話落,周邊的空氣都靜滞了,他沒說人名,但兩人都很清楚,這個他指着是誰。
沈泠白默了下來,眼睛盯着一樓中央,迷離燈光下,舞池裡的男男女女肆意地扭動着身姿,良久,她起身:“我走了。”
“這就走了?”周暨北:“不再待會?”
沈泠白抱臂,掃了眼已經趴在桌子上的虞清沅,“我送清沅回去。”
虞清沅喝了酒不能自己開車回,沈泠白隻好充當司機将人送回去。
從酒吧出來時,外頭淅淅瀝瀝的飄起了雨絲,順着風斜斜飄過來,落在黃色的光暈裡宛若一截截被斬斷的銀線,城市上方籠起一層白茫茫的霧氣,京北已然入秋,一場秋雨一場寒。
沈泠白将人送回璟園,家裡沒有傭人在,但萬幸的是謝宥禮在家,虞清沅酒量是圈内公認的差,盡管大家已經給面的讓她啜飲果酒了,但也抵不住杯杯加疊。
沈泠白偏眸,看着坐在副駕駛上雙臉酡紅的人,她阖着眼,歪頭靠在座椅上,烏黑的卷發随意散落在胸前,有幾绺落在飽滿的額頭和腮鬓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