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以詩口中得知許清聿有家人在仁海醫院住院,沈泠白支着腦子想了半天,最後心血來潮,決定跑一趟醫院。
但等她到了醫院,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醫院全科室共六十餘個,她怎麼找,往哪往?
沈泠白拿出手機,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打個電話給周以詩。
幾聲嘟音過後,對面才不疾不徐地傳來一道懶怠的女聲。
沈泠白也不跟她兜圈子,直面來意:“喂,詩詩,幫我個忙。”
跟直爽的人做朋友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能一個字說出來的話決定不會搭上任何無關的前言後語,直接一步到位,周以詩仰臉喝了口冰水:“說。”
沈泠白擡颚看着眼前這幢住院大樓,“你幫我打聽一下呗,許清聿家人在那個科室住院?”
“??”周以詩放下手裡的礦泉水瓶子,歪頭,擰了擰眉:“你跑醫院去了,不是...”她語氣稍頓,“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她了解沈泠白,無關緊要的人不會在她嘴裡接二連三的出現,還是在短短半天時間裡。
忽如其來的關心。
要麼是尋仇。
要麼是問愛。
二者取其一,周以詩比較偏向後者。
有時候,人太聰明了也不好,沈泠白沉默片刻,仰頭看着天,碧藍的天空上,飛機駛過,留下一道波浪的尾迹雲,她抿了下唇模棱兩可的回答:“可能吧。”
周以詩短暫的愣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知道了,稍後回你。”
等待的間隙,沈泠白閑來無事便在醫院大樓下随意走了走。
周以詩做事很快,不到二十分鐘,便給沈泠白發來了消息。
“心内科1605。”
不僅有科室,連帶着病房号都有,就差床号了。
沈泠白揚唇,雀躍的敲下一行字:“感謝周部慷慨支援。”
沈泠白坐着電梯來到住院部16樓,出了電梯,映入眼簾的便是雪白背景牆上,心髒内科的專屬logo。
她轉身,穿過喧嚣的走廊一直往裡走,最後拎着包站在1605病房外,她站在門口往裡掃了一圈,沒有進去,而是靜靜的觀察着。
這一層是普通病房,一間病房住着三個患者,最外邊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中間病房是個年輕姑娘,兩張病床前都有家屬忙前忙後的照料,除了最裡間的那位。
沈泠白拖移着目光,慢悠悠地将視線落在那位小姑娘的背影上,她安靜的坐在病床中央,面對着窗,不吵也不鬧,看起來隻有八九歲的樣子,從沈泠白的視角看,隻能看見她瘦削的後背,她後背微微弓着,病服貼着脊椎骨,瘦得有點過分。
房間有點悶,消毒水味和各種難以言喻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她站在門口,聽着老太太嘴裡哎呦哎呦的呼出痛苦的呻吟聲。
一屋三個病人,直接告訴她,那個小姑娘應該就是許清聿的家人。
從那天發現許清聿在酒吧兼職以後,她就有些意外,鐘缇和周以詩私下偶爾會聊起他,許清聿—信工學院著名帥哥,當初是以省狀元的身份被A大錄取,軍訓過後,更是直接在新生中炸開了鍋,很長時間都有人将偶遇他的照片發在朋友圈。
鐘缇大一的時候有一次見了他,回來直呼卧槽,想追。
入學以來不是沒有人給他表過白,但他始終不為所動。
周以詩勸她還是省省心吧,少禍害人家。
她對于許清聿的印象長期以來隻停留在兩點,第一:這人是個帥哥;第二:他是個冷若冰山的帥哥。
那天在酒吧看見他,着實意外,他怎麼看也不像被生活所迫的人,她覺得許清聿應該是穿着白T坐在圖書館裡埋頭學習的清冷學長。
她支着下巴,正要邁進病房,又突然停住。
“沈泠白?”
身後有人喚她,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她後背倏地一僵,沈泠白溫吞地轉過腦袋,就瞧見許清聿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一身白T黑褲,長睫微微垂下,嗓音低而淡,沈泠白一米七的個子在女生中已經不算矮了,但站在許清聿跟前還是比他矮了一個頭,隻能仰着臉看着他。
許清聿認出了她,昨晚在酒吧她喝了他調了蜜桃初戀,今天藝術鑒賞課,坐在他旁邊怔怔出神的人,瞅見她,許清聿眉心微攏,淡然出聲:“你為什麼會在這。”
沈泠白眨了眨眼,思索幾秒,随後捂着胸口,解釋道:“哦,那個...我這幾天心髒有點不舒服,所以今天特意來醫院想做個全面的檢查。”
許清聿低頭看她,她今天沒化妝,臉上皮膚白皙細膩,長睫輕輕顫了下,烏黑的瞳仁清澈透亮,眼尾上調,看人時眼睛直勾勾的,活像隻勾人心魄的狐狸。
他開口,告訴她:“這裡是住院部。”
沈泠白:“額......”
她尴尬的笑了幾聲,但很快腦子就轉了過來,“是麼,那...看來是我走錯了。”
對上許清聿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沈泠白笑:“不過話說回來,好巧啊,居然會在醫院碰見你,你來探病嗎?”
許清聿沒說什麼,他跟沈泠白不熟,更他知道她為什麼會忽然跑到病房來,她那拙劣的借口大概沒人會信,許清聿唇角慢慢繃直,漆黑的瞳仁低凝着她。
沈泠白有些受不了他這樣的目光,她慢慢收回視線,既然出師不捷,那就打道回府,她沖許清聿莞爾一笑,眼眸倏地彎起,“那我不打擾你探病,我先走了!”
許清聿不明白她離開為什麼和跟自己說。
沈泠白剛走兩步,又冷不丁倒回來,她眯了眯眼,留下一句引人遐想的話:“對了,蜜桃初戀很好喝,我會再來找你的。”
許清聿微怔,視線從她臉上一掃而過,神色淡淡的看着她。
沈泠白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去了護士台。
她雙手搭上護士台,對着其中一個護士語調微軟的喊人家:“哈喽,姐姐。”
聽到有人叫自己,莉莉擡起頭,就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臉,“你叫我?”
沈泠白點點頭,期期艾艾地看向她,“我想問問,1605病房的那個小姑娘是得了什麼病?”
說起1605,莉莉愣了下,小姑娘在這住了快半個月的院,每天隻有她哥哥來照顧她,不過她哥顔值實在太打眼,這時間久了,就有護士想趁着工作之餘,上前去要微信,她看了眼沈泠白,“你說江悅啊,”言罷,又反問道:“你是病人的?”
“我是病人家屬的朋友。”沈泠白山路十八彎,總算能和病人攀上一點微末的關系。
莉莉沉默稍許,緩緩出聲:“冠狀動脈瘤。”
沈泠白心裡咯噔一聲,脫口而出:“嚴重嗎?”
“當然。”莉莉瞥了她一眼,回道。
許清聿直到晚上回酒吧工作,腦中都回蕩着這句話,但直到他兼職結束,沈泠白都沒有出現,不僅如此,第二天她也沒有出現。
當然,沈泠白那時說要去找他,也不是随口說說,她是真的打算去,隻可惜半道被拌了腳。
......
從醫院出來後,沈泠白便接到了蘇挽女士的電話,讓她晚上回家一趟。
沈敬和蘇挽如今住在京郊的佘山莊園,遠離了喧鬧的市中心,從市區過去還得走高速,鐘叔在沈家幹了二十多年,早年給沈敬當司機,話不多,車廂氣氛靜谧,沈泠白昨晚沒睡好,上車沒一會便沉沉睡了過去。
夜幕已深,勞斯萊斯駛入佘山莊園,車速緩降,黑金色鐵門緩緩打開,待車穩穩停下,管家上前打開車門,看見沈泠白,臉上挂着笑:“二小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