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祭靈澈嘴角泛着冷笑,“殺你之前,我還得知道一樁事。”
一聲輕笑,蕩漾在黑霧中,隻聽顔盡塵道:“哦?”
祭靈澈言簡意赅:“五族禁器。”
顔盡塵笑得肩膀一聳一聳:“你果然要問這個……”
青已平複了真氣,但還是經脈劇痛,正堪堪站了起來,忽然聽見這個詞,心中一駭:五族禁器?
這五族禁器指的就是五大家族的震族秘寶——廣陵慕氏龍鱗甲,雲中殷氏鳳凰血,琅琊令狐氏狐狸膽,嶺南柳氏蛇心鱗,北海魚氏鲛人淚……
神器分則鎮守一方,合則天下無敵。
不過,早年間蝶禍之後,各大世家被剽掠殆盡,元氣大傷,五大家族的禁器皆被掠奪,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就是祭靈澈嗎?她怎地問起别人來了?!
難不成,是她奪來的法寶,還未來得及化用,便被她師弟奪去了,故而二人鬧得個門派分崩離析,掐得你死我活?
想來定然如此,青心中道:這些邪修們毫無道德可言,同門傾軋自相殘殺司空見慣,更何況是這種有滅世之威的禁器齊聚——
顔盡塵笑得前仰後合:“東西,就在這城裡!”
“來搶嗎?”
祭靈澈挑眉:“搶?”
“我的東西在你那放久了,就成你的了?”
顔盡塵:“誰得來就是誰,不是你親口說的?!我不過是有樣學樣,怎地落到你頭上,你卻不樂意了?”
“你搶世家,我搶你的,自己沒本事看不住,怨得了誰——”
祭靈澈挑眉:“看來,你毫無悔過之心。”
顔盡塵笑嘻嘻:“悔過什麼?”
他忽然頓悟一般道:“啊……你是說,你拿這神器是為了拯救蒼生是嗎?”
顔盡塵忽然大笑起來:“還是這套說辭?祭靈澈,你覺得不可笑?誰能信你會拿這等滅世的神器去封印妖魔呢?!”
“有了這神器,什麼做不到?誰會舍己為人?世家不信,世人都不信!!千夫所指,死無葬身之地,既如此,還不如拿來給我!那些人被妖魔殺光了又如何……”
顔盡塵說個不停,到了祭靈澈耳邊隻剩嗡鳴。
她看着那人瘋癫無狀的狂态,隻感到吸進去的每一口氣都灼熱。
這賤人盜了本該用來鎮壓妖魔的禁器,封印松動,她才隻能以身獻祭,在無燼之淵自燃了金丹,死無葬身之地。
也是因為這賤人的挑撥,給仙盟做了内應,偏挑了她師門孱弱的時機,世家才敢來屠她的師門,導緻滿門慘死……
她本想罵将回去,但話到嘴邊,便隻逾冷笑:“既如此,何必多說。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顔盡塵笑得張狂:“啊?我沒聽錯吧?咱們誰殺誰啊?你能不能弄清楚形勢啊,你不僅殺不了我,這禁器你也帶不走,我要你眼睜睜的看着,你的心血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祭靈澈孤然而立:“是嗎?”
隻見顔盡塵模糊的身影瞬間消失,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又好像無處不在——
“不過瀾姐姐,殺了你,我還真是舍不得啊。”
祭靈澈站在原地,合上眼睛,隻用神識感知方位,一道飄乎的身影慢慢浮現在她識海裡。
忽地,那道身影飄到她身後——
祭靈澈忽然睜開眼,出手如電,手猛地穿過那人胸膛!
卻沒有血流的溫熱,卻是堅硬鋒利的絲線緊緊纏住她的手指。
傀儡絲。
祭靈澈冷冷勾起唇角,也不避,手指被割得血肉模糊,她卻猛地攥緊手掌,任傀儡絲深深割進肉裡!
她狠狠攥住那傀儡心髒處那團亂麻般的詭絲,正要猛地把那絲連根扯出——
卻忽然頓住動作。
顔盡塵笑道:“怎麼不扯了,師姐?”
忽地濃霧微散,祭靈澈借着屍熒慘白的光,看清了那傀儡的臉。
手竟不由得微微抖了起來——
那是一張極清秀的臉,卻缺少仙家的圓滑銳利,反而平添一絲固執,像是讀了太多書、滿口之乎者也的紅塵秀才,仙門中人見了,卻要哂他句呆子。
此時卻隻是一句空殼,被她手穿透的胸口,慘白如紙皮膚下密密麻麻的詭絲翻出,是那樣的單薄可憐。
祭靈澈看着他,愣住了一般。
“師兄……?”
隻聽顔盡塵笑得十分開心:“阿哈哈哈,你這是怎麼了?”
“繼續扯啊?不過一具皮囊罷了,毀了他啊!”
祭靈澈沒有松手,依舊緊緊攥着那顆傀儡心,她知道自己一旦放手,便會遭到反撲,傀儡絲幾乎要割斷手指,可她卻下不去手,隻一瞬不瞬地盯着對面的人。
顔盡塵聲音漸漸冷了下來:“原來你連談一固的皮囊都舍不得毀,卻能活剮我千萬次眼都不眨是嗎?”
他語調驟然拔高,有點聲嘶力竭的意味:“我難道就不是你的同門嗎?!”
“祭靈澈,為什麼,為什麼我永遠、永遠也比不上他……他不過是一個永遠不能結丹的廢物!為什麼你對他這麼好?!我這就是這麼賤嗎?!”
祭靈澈像是聽了什麼極好笑的事:“跟他比,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