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靈澈皺眉:“這是人血,不會錯的。”
青隻感覺心髒砰砰跳,一種瀕死才有的恐懼從心底漫出來,不由得腿肚子轉筋,隻聽前方曲無霁忽然說:“活人獻祭。”
祭靈澈回頭看向柳葉青,見他臉色極差,便道:“你不是已經找到慕野了?可以回去複命了,你走吧。”
青搖頭搖得利落:“不行!我……”
他忽然止住話茬——
祭靈澈回頭,挑眉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見誰了?”
青頓時啞然,心中對祭靈澈的恐懼又漫了起來,她就那麼盯着他,他便半點謊話也說吐不出來,他又不知如何說,頓時冷汗直冒。
他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曲無霁忽然道:“落單危險,你跟我們一起。”
青如蒙大赦般,忙點頭稱是。
祭靈澈忽然眼光一動,前方的黑暗裡有東西過來了!
還沒開口,曲無霁的法訣就已經打出了,霎時間将那長廊照得透亮,白光中一個東西轟然倒地。
祭靈澈看清那人,冷冷一笑:“你這家夥,真是血厚啊——”
隻見倒在地上的,正是方才在水裡偷襲他們的人,現下被曲無霁死死釘在地上,不斷地掙紮,但也不過白費力氣。
曲無霁開口淡淡,卻極具威壓:“你是誰。”
那人原來會說話,隻不過一開口,嗓子尖尖,像是踩到了貓尾巴,老不老少不少,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
那人厲喝道:“呸!”
“咱家還要問你呢!你娘的,你們來這要幹什麼?!”
祭靈澈目瞪口呆。
她早年當國師的時候,和皇室熱絡,常年在宮裡走動,所以見這人就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這人不會是……太監吧?!
她早年聽過什麼門派,功法要義是欲先修煉必先自宮,可那門派蹤迹難尋,且氣概飄渺,和眼前這人大相徑庭,所以這人是……真太監?
她從沒聽說過修仙的太監,畢竟,紅塵是紅塵,仙家是仙家,他既淨了身,就說明已經一心撲在俗世中了,又焉得修行?
曲無霁卻面不改色道:“我們無意叨擾,隻是誤入此處,并無惡意。”
那撚起蘭花指,朝他厲喝:“你丫的放屁!”
祭靈澈:“啧,老東西嘴巴真不幹淨。”
“我們要想殺你,你早死了好不好?”
祭靈澈一邊說,一邊靠近那家夥,最後在他面前蹲下身,平視他:“裡面鎖的,是你家主子?”
那太監氣性倒是不小,呼呼地喘着,好似個蛤ma氣鼓鼓的,幾乎要把自己氣炸了一般。
祭靈澈本想給他順順毛,讓他别真氣炸了崩自己身上,可見他身上黏膩膩,便嫌棄地站起來,離他遠遠的。
曲無霁走過來:“進去看看。”
那太監喝道:“放肆!擾了帝姬清修,爾等有幾個腦袋夠掉的?!”
祭靈澈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似在數自己的腦袋,說道:“哇,好可怕哦!”
曲無霁忽然開口,聲音冷冷,竟帶着透骨的寒意:“春熙十六年,豐都城破,齊國大軍揮刀屠城,無論皇族平民無一生還,大宴亡于是夜。”
“四百年了,你們,還在做複國的美夢嗎。”
他的話音剛落,涼風刷地從長廊卷過來,好像帶着千百年前的怨念,隻聽誰幽幽歎息一聲——
那太監笑了起來:“你們這下可慘了,我們的國師大人惱了。”
祭靈澈挑眉道:“國師?”
在這都能遇到同行?
她眯起眼睛盯着前方空無一人的長廊,一勾唇角:“真人不露相嗎,排場還真不小。”
那國師似乎并未惱,聲音飄了出來:“小朋友,就這麼跟前輩說話嗎?”
祭靈澈低頭,隻見地上那粘稠的血液開始蠕動,一團團地順着鞋子往人腿上攀,祭靈澈一腳把那東西給踢飛,然後死死踩在腳下,碾了碾:“什麼狗屎東西,敢來稱我的前輩?”
雖然某種程度上,的确是前輩。
忽然,隻聽青不由得悶叫一聲,他背着慕野,本就行動不便,那地上的猩紅色血液迅速順着他的腿,直卷到他的脖頸,忽然絞緊,他一瞬間頭暈目眩,幾乎要被勒死——
卻忽然間,隻見曲無霁一揮袖子,空氣又猛地灌進他的鼻腔!
纏在青脖子上觸手般的濃稠血塊,忽然化了一般,變成了大灘的液體,順着他前襟往下淌,滲進他的衣服,整個人好像在血中浸過一樣。
風猛地灌來,吹起幾人的衣裳,曲無霁雙掌合十,又飛速掐訣:“天狼,破陣。”
隻見青黑的光芒閃爍,一道黑影化作巨狼,帶着疾風猛地向前躍去,“砰”地一聲,撞上長廊的盡頭,靈壓蕩開來,與邪壓對沖,随即爆炸一般,威壓轟然散開來!
祭靈澈後退幾步,撞到一人,被那人攬住,用袖子護在她身前。
她耳邊嗡鳴,隻見周遭世界開始扭曲,不斷被拉扯,最後一片一片地割裂,就像鏡子一般啪地碎掉!
祭靈澈被曲無霁護在懷裡,隻感覺周遭空氣一凝,邪壓逼人,好似忽然從棺材裡掉進火坑一般,灼得五髒六腑難受。
她睜開眼,隻見滿目鮮紅,場景陡然一轉,入目是一座大殿——
原來方才幾人落入障眼的陣法,而今陣破方才見真容。
青和慕野滾到一旁,青哇地吐了出來,窒息感生不如死地纏着他。
祭靈澈眯起眼睛,向前看去。
隻見這裡像是皇帝上朝的大殿,甚是寬闊,不遠處有一高台,層層鐵鍊之下,栓着一個人。
鐵鍊從他琵琶骨和四肢惡狠狠穿過,釘滿了周身大穴,幾乎是鐵鍊上長出個人來。
那人卻仰在一個大椅子上,視這些鍊子為無物,甚有幾分養尊處優的優容。
鐵鍊層層疊疊,釘在他身上,幾乎要将他給埋了。
可那人往那一靠,就好像一尊勾人的邪神,任誰都移不開眼去。
他頭發披散,青絲如瀑,看起來極年輕,又俊美至極,眼底下一圈烏青,青黑的嘴唇泛着一點淺薄的血色,勾着一抹邪笑。
他擡起手,撩開散亂的黑發,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來,帶着的手铐嘩啦一響,在他手腕上卻像镯子一般,煞是好看。
那人輕啟烏唇:“小朋友們,你們好呀。”
祭靈澈面不改色地移開眼,隻見他腳底下,赫然躺着一人,衣裳微敞,正是令狐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