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麗絲在擺弄鮮花。
插花是一門藝術,極其耗費耐心。
她在林潔妮送她的青瓷瓶裡,倒了一小碗水,亮亮的,在燈光下就像是倒映在瓶底的月亮。
然後,再把修剪整齊的花枝插進去,根部浸在水裡,花朵的壽命會稍微延長。
收到林潔妮被法院傳喚的消息時,她還紋風不動,溫柔地撫摸花瓣。
水珠從純白的百合滾落到她的指尖,她笑了一笑,對電話那頭催她快來的秘書說道,“好,我馬上就到。”
說是馬上,她卻磨磨蹭蹭,換了漂亮的新裙子,塗脂抹粉,攜帶着一身香風。
這副模樣,不像是去救急救難的親朋,像是去戲園子聽曲打賞的客人。
*
林潔妮是在晨會期間被叫走的。
一位持股23%的大股東指控她濫用職權損害公司利益,起訴到法院那裡,法院就派人傳喚她到詢問室調查取證。
那位大股東不是别人,正是珠寶商瓦蓮恩。
曾經當了林總的東風,助她在影娛行業騰飛了一級;如今的瓦蓮恩卻又鐵面無情,在把林總拉下龍頭寶座的過程中出了一把不可忽視的力。
“未經董事會批準,林總擅自挪用公司資産,投資海外項目度假村。”
數日前,瓦蓮恩來到法院,對記載筆錄的書記員如實說道。
她說,這個項目讓公司蒸發了7個億,作為股東她不能容忍總裁作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因此,她要狀告林總,讓她賠償對董事會造成的嚴重損失。
法院受理了她的委托。
于今日正式展開措施。
在晨間例行的會議,助理慌慌張張推開門,驚擾了一室嚴肅的氣氛。
跟在她身後的,是身穿制服執行公務的幾位人員。
警察來了,客客氣氣地向林總伸手,“請随我們走一趟吧。”
這隻是取證,并不是定罪。
又因為隻是民事案件,再不濟訴前和解也就罷了,未必會鬧到法庭上。
但訴訟人居然是悠閑坐在他們中間的瓦蓮恩……
意料之外的狀況還是令在場所有高管大驚失色。
畢竟,他們手持的股份遠不如林總的49%和瓦蓮恩女士的23%多。
雙方陷入權利鬥争,無論誰輸誰赢,他們都像夾縫生存的螞蟻,怎麼也讨不到好處。
在高管們焦慮失措的注視下,林總拒絕了警察攙扶的手,傲慢地踩着高跟鞋出門。
那副風度翩翩的樣子不像犯罪嫌疑人,倒像是在守衛護送下巡邏國土的女王,令慌亂的衆人安心了些許,雖然也安心得不多就是了。
據旁觀者說,持股7%的股東雷貝卡試圖攔下公務人員問個清楚。
雷貝卡既是董事會的一員,又是公司法務部的直接負責人,于情于理都有知情權。
她世家千金的出身也自帶一股氣勢,險些就把執法者鎮住了。
是瓦蓮恩冷笑一聲,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律師小姐,先别忙了,需要你的時候會叫你的。
——如果我沒有搞錯,度假村的投資,你也出了一份力。對嗎?”
雷貝卡愣了愣,與瓦蓮恩不容置喙的眼神對上,鋒銳的氣場散去,跌回座位,放任林總被帶去問詢了。
*
“聽起來倒是挺解氣的。”
尤麗絲把秘書的千叮咛萬囑咐抛在腦後,優哉遊哉地先去見了瓦蓮恩,和她進行了一次短促的交談。
頭發花白的瓦蓮恩女士氣定神閑,一面陪她一起聽下屬對當時情況的轉述,一面笑呵呵道:
“小丁,你用詞太誇張了。我都是個老奶奶了,哪有你說的那麼兇啊?”
“您有。您的氣勢把雷小姐都吓到了。我第一次見她花容失色呢。”
生活助理小丁眼眸彎彎,繪聲繪色地描述那時上司不怒自威的儀态。
說到興起,她手舞足蹈,恨不得親身表演出上司的壓迫感。
“撲哧。”
尤麗絲被這上下級二人逗樂了。
轉瞬間發生的一幕,被她們唱雙簧似地添油加醋,多了多少樂趣。
她戲谑道,“到底有沒有啊?雷貝卡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著稱,若說她花容失色,那我可是萬萬不信了。”
“那小姑娘是變了臉兒。誰讓她當了林潔妮的幫兇呢?度假村賠了,損失的錢她也有份。
七個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手的,隻怕她也要好一番焦頭爛額呢。”
瓦蓮恩慈眉善目,說話也是輕輕柔柔,令人如沐春風。
誰能想到這位看似和氣的老人不動則已,一動驚人呢?恐怕也隻有提前跟她密謀的尤麗絲和梅甘知道了吧。
“她是會很肉痛,呵呵。她想破腦袋也想不通,賺大錢的機會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尤麗絲活潑地甩了甩長發,端起小丁備好的清茶,呷了一口,周身頓時暖融融的。
正如她所說,度假村本來是個掙錢的項目。
買下那塊地皮,開發商出的是工業用地的低價,等政府把它批成商業用地,再建一座燈紅酒綠的度假莊園。
成本低,利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