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毒的匕首藏在懷裡,尤麗絲屏息凝神,在半人高的箱子裡蜷縮。
吃了特殊的藥丸,她能堅持30分鐘左右的内循環,不需要輸入新鮮的氧氣,因此很有耐心。
随着她被放到更深的水下,起初的穿透水面的陽光已經看不見了。
淺藍變成深藍,再凝結成近乎純黑的墨藍,周圍盡是一片模糊的灰暗,令人不禁懷疑身處的不是海洋,而是一潭濃稠的墨水。
但這确乎是危機四伏的大海。
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釣出無數狩獵者。
透過木箱的縫隙,她看到幾道黑影閃過,又被一道更大也更兇猛的黑影驅逐到遠處。
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大魚在争奪鮮美可口的食物,而是人魚在為送到嘴邊的人肉大打出手。
少頃,戰勝者,也就是先前欺負過她的人魚,一甩尾巴便悠悠然靠近,圍着不斷下沉的木箱歡喜地打轉。
身體已經熟悉了人魚的氣息,所以尤麗絲認得出它。
對方耀武揚威趕走了其他人魚,便來享用戰利品了。
其顯而易見的強悍,超出同類一截,可以讓它在栖息的地帶稱王稱霸了吧。
來吧,盡管來。
尤麗絲沉着地想。
她随時準備揮出匕首,給可恨的人魚果決一擊。
屆時,利刃塗抹的毒藥立竿見影,将在短短數息間剝奪對方的生命。
笨拙的人魚隻會使用蠻力,怎麼可能敵得過人類的陰險呢?
海草在水中搖曳,影影綽綽。
奇異的暗香蔓延開來,是從未聞過的甜味。
人魚沒有直接打開箱子,而是跳起了求偶的舞蹈。
随着它身姿蹁跹、用尾巴尖卷着木箱在海草叢中穿梭,尤麗絲感到自己被那股香氣影響了,竟不由自主渾身發熱。
是人魚算計她嗎?
不,好像不是,是那條魚進入了發情期,釋放的激素也将她誘導到同樣的狀态了。
一旦察覺危機,尤麗絲連忙捂住口鼻,阻斷香氣的傳播。
但詭異的氣味并不是通過呼吸擴散,而是滲透毛孔鑽入骨縫,令她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臉頰彌漫起嬌豔的紅暈,宛若朵朵桃花盛開,她心道不妙,一時驚慌失色,那口屏住的氣卻不由自主洩露了。
“咳咳、咳咳咳……”
尤麗絲開始咳嗽、嗆水,咕嘟咕嘟地吐出透明的氣泡。
人魚聽到響動,一尾巴拍碎了木箱,把她救出來,嘴唇也吻上了她的嘴唇。
一人一魚在海底接吻。
礙于求生的本能,尤麗絲迫不及待地向人魚索取氧氣,對方快活地滿足了她,卻也導緻她體内的燥熱感愈演愈烈。
清新的空氣借由人魚的口來到她的口中。
人魚緊緊地抓着她的手,要把她整個吞下去似的,力道霸道且蠻橫,充斥着原始生物的占有欲。
她有種變成了獵物的錯覺,下巴被扣住了,防線一步步遭到突破,兩手無處安放,被人魚引導着環繞到它的脖領間。
終于,她淪陷了,焦急不安地抱着人魚輕蹭,擺出了求歡的姿态。
這次不是夢。
她和人魚在現實裡做了。
而且是由她主動,熱烈地渴求着人魚冰涼的體溫。
過程持續了數小時。
她被帶到巢穴,放在攤開的貝殼小床裡。
人魚回應着她,歡欣地搖擺斑斓的長尾,一次次履行伴侶的職責,也令她體力耗盡昏沉欲睡。
意識的最後,她仿佛瞥到了人魚突變的表情,就像頑劣不堪的幼童忽然長大了,天真到有些愚昧的神色消失,冷淡地對她投來一瞥。
“你幫我順利度過了求偶期。
作為回報,我會放你上岸。”
人魚宣布。
如果不是理智已被黑暗吞噬大半,尤麗絲會想起鏡靈對她提過的人魚的傳說。
一生一次的求偶期,象征着從幼年到成熟的青年進化。
在此期間尋覓不到伴侶的人魚會死,得不到伴侶青睐的人魚也會在悲痛中滅亡。
幸好她沒有想起來。
不然她要先一步悔恨個半死了。
精心策劃刺殺人魚,沒有成功反被擺了一道,竟然效果還不如她放着不管、讓人魚活生生把自己饞死為好。
人魚履行了諾言,裹挾着她不斷上浮。但那些事情,已經是昏迷的她所感知不到的了。
*
陽光灑滿陸地,潮濕的海風吹拂着尤麗絲的側臉。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趴在一座無人的小島上,衣服粘了很多金光閃閃的沙子。
匕首不見了。
挎包也消失無蹤。
沒有武器、沒有藥物,她孤立無援。
在臨行前,摩耶對她說過的話回響在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