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麗絲欣賞着剛建好的新家,有點可惜,住不了幾天就要走了。
雖然是她監工,聯羽幹活,她隻用悠然地旁觀施工過程。
但她看到牢固的牆壁,想起聯羽是怎樣認真地将堆積好的圓木打孔,再豎向插入稍細的立柱;又是怎樣用水泥糊牆,把木牆的縫隙一絲不漏地填充,刷上樹汁作為綠色的油漆……
她還是止不住地為白白浪費的心血遺憾。
聯羽将碎石、海沙、淨水攪拌成混凝土的樣子,仿佛猶在她的眼前。
尤麗絲走出房門,在牆角蹲下了身。
牆與牆的交界處,本該有V字形的縫隙,現在看不出了。
她隔着牆壁撫摸,卻好像能感受到在木牆對接的位置斜向嵌入的木楔。
在兩側木材的橫切面鑿出槽口,把削好的楔子安裝進去,防止牆壁移位。這也是一件費時費力的事,聯羽做得非常用心。
“呼……”
吐一口氣,尤麗絲對整潔漂亮的新家依依不舍,幾乎不想那麼快離開了。
但她當真隻是對房子懷有感情嗎?
她不喜歡自欺欺人,便折回屋内,走向聯羽躺着的床。
那條頭腦簡單的人魚在踢被子,可能是睡夢中發現她不在身邊,通過這種手段表達抗議吧。
“我隻是去洗漱,又沒有跑掉。你舒舒服服地睡懶覺,還好意思發脾氣嗎?”
尤麗絲爬到床上,抱住睡得香甜的聯羽,隻覺得很安心。
強大的人魚就是她最好的保镖,讓她手無寸鐵也能高枕無憂。
她貼着人魚冰冰涼涼的身軀,情不自禁地微笑,紅唇輕咬,眼波迷離。
事到如今,她做不到再欺騙自己,她确實已經對人魚産生愛情的萌芽了。
聯羽睜開一隻眼,将她臉頰情動的紅暈收入眼底,“老婆,想要了嗎?”如此低聲問着,不等她做出反應,就一把拉她入懷,倒扣在身下。
這條魚總是這樣,起承轉睡,滿腦子見不得光的廢料。
落在後頸的吻令尤麗絲一瞬間紅透了臉。
淩亂的碎發被撥開,人魚的唇輕輕觸碰她的肌膚,那種戰栗的感覺使她不自覺地身體僵硬。
但她沒有拒絕,而是含蓄地點了點頭。
人魚就知道可以和她做了。
大清早的,一人一魚忘乎所以地擁吻,連吃早餐都不記得了。
若是屋外有人路過,一定會聽見女人沙啞的叫聲吧。
好在是無人島。
動作再怎麼激烈,她們也不必擔心引起外人的注意。
*
流落海島的生活,過得似乎慢慢悠悠,卻又稍縱即逝。
一眨眼,三天過去了,期間柴米油鹽,平淡且溫馨。
日光西斜,傍晚将至。
飯後,一人一魚收拾了殘羹,就開始消磨睡前的閑散時光。
“沙沙、沙沙……”
人魚在唱歌,歌聲空靈缥缈,在天地間不斷回蕩。
這是為愛侶獻上的歌,沒有字句,卻别有一番溫柔,令人聯想到潺潺滑過石床的溪水,流向遙遠的碧空,将歲月的塵埃滌清。
尤麗絲在飄揚的歌聲中起舞。
穿着蔥綠的草裙和草鞋在大自然中躍動,她卻好像身處光潔明亮的舞蹈室,對着無形的鏡子顧影自憐。
那不經一握的腰肢輕擺,如同蕩漾的水波;纖細的腳腕随着配樂,不斷地旋轉騰挪,如同優美的天鵝撥水而行,在潭中劃出一個又一個圓圈。
前世,身為聖女的尤麗絲,就是在教堂神聖的奏樂中,如此為神明獻跳一支祈福舞的。
那時,龍女林潔妮會以侍衛的身份,抱劍站在一旁看着。
而今,林潔妮不在了,卻有人魚聯羽坐在距她不遠的礁石,将纏綿的樂曲和纏綿的視線一同向她傳遞。
尤麗絲回眸一望,與人魚妖冶惑衆的藍眸對視,微微一愣,神色便不由柔和了。
她素手輕擡,将潔白如雪的發絲挽起,停下舞步,向人魚翩跹而去。
人魚一頭黑發如瀑,随意地披灑在香肩上,越發顯得她那股野性的非人感很重。
“謝謝你為我唱歌。
我會永遠記得今天的。”
彎下腰,捧起人魚冰涼的面頰,尤麗絲在她唇角印下一吻,錯覺自己是在輕吻一塊被水沖洗過的玉石。
“為什麼說謝謝?”
人魚不解,伴侶之間還要道謝嗎?在此之前,她從未在老婆口中聽過這兩個字。
不等她的疑惑解除,尤麗絲便已眼疾手快,将麻醉針紮進她的頸部皮膚,推動針管。
無色透明的液體被推入人魚沸騰的血液,立見成效。
片刻前還在一唱相思的人魚轟然倒下,被尤麗絲托住了腰,緩緩放在地上。
将麻醉針投放給尤麗絲的直升機,這才飛出厚重的雲層,在她頭頂盤旋。
“你們來了。”
尤麗絲收起廢棄針管,免得污染這片與世相隔的烏托邦。
猶如在呼應她的呢喃,一身白袍、一襲紅發的龍櫻抓着降下的升降梯,飒爽地跳到她的面前。
熟悉的音容笑貌,還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