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睜開眼,發現世界一片黑暗。
她絲毫不慌,非常自然地接受了現狀,大腦飛快思考——
怎麼說?難道……她……終于猝死了?!
她就知道!這個狗屎工作簡直就是在燃燒她的壽命。
社畜苦中作樂地扯了扯嘴角,為自己舉起雙手,小小歡呼了一聲。
“耶~”
死了就死了吧,不管怎麼說,總算可以擺脫這個狗屎工作和瘋批上司,人生也算是圓滿落幕。
*
社畜原本并不叫社畜。
這很合理,畢竟在萬惡的奴隸制被廢除之後,沒有人生來就是社畜。
但是在這個社會中,一旦成為社畜之後,時間、精力就會沒有邊際地被工作占據,所有的身份認同最後隻退化為一個——
社畜。
不管社畜原本叫什麼,擁有什麼樣的人生,現在她隻恍惚地記得自己是個社畜,在光榮地加完了最後一班之後,終于躺在床上,平靜地迎來了人生的終點。
她樂觀地想,不算美好的結局,但是和繼續做這個狗屎工作和安撫巨嬰NPD上司的人生比起來,也不算糟糕。
*
在一片虛無的黑暗裡,社畜的身體平躺懸浮在空無一物的空中。
這就是每個人最終的歸宿嗎?死了之後沒有什麼天堂地獄也不會去電影院,隻是最純粹的黑暗與平靜。
她滿足地把雙手交疊在小腹上方,閉眼擺出一個安詳的姿勢。
可是她并不能如願地安眠,因為她感到有強烈的光源亮起,極具穿透力地透過眼皮,讓她的眼前一片發紅。
——是來自天堂的聖光嗎?随便亮一亮意思一下就算了吧,趕緊關掉,她還想繼續睡會兒。
社畜用更大的力氣緊閉眼睛,但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光芒卻仿佛要穿透一切,逼得她最終還是不得不無奈地把眼睛睜開。
這哪是來自天堂的聖光?這根本就是過度加班看屏幕的報應吧?!
在她面前的隻是一個金光閃閃的對話框。
明明隻有文字,卻因為煽動的語氣和每句話結尾的感歎号而顯得很吵鬧。
看起來非常像什麼遊戲公告的對話框裡寫着——
【回流活動重磅上線!老二次元回歸福利禮包,點擊即送聲優代表角色!更有專屬副本等你開啟!】
【請選擇你的勇者】
- 中村悠一
- 杉田智和
- 伊濑茉莉野
什麼鬼。
社畜盯着這行字,半天沒說話。
所以……她是被拉來參加這個什麼回流活動了??
可是這遊戲也太摳門了吧!如同所有的遊戲公告一樣,用最熱切煽動的語氣給着蚊子腿不如的獎勵。
社畜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然而不管她閉眼裝死多久,這個對話框就固執地立在那裡。
“這是要我選什麼?”
社畜認命地睜開了眼,不抱希望地向着空無一物的黑暗問道。
無人應答。
“所以其實我并不是死了,參加完這個回流活動之後,我還得回去上班是嗎?”
依然無人應答。
這是什麼惡意系統?沒有客服也就算了,竟然還不給退出選項?
對話框的邊緣和每個選項都閃爍着光芒,仿佛這樣社畜就會忍不住伸手點下去。
但社畜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她精通從語焉不詳、仿佛閱讀題加上奧數題一樣的活動公告中計算出拿滿獎勵的最優解,也能在眼花缭亂金光閃閃的充值禮包中計算出真正實惠的滿足需求的選項。
區區視覺特效和心理暗示,絕對無法引誘一個經曆過職場風霜的女人。
她的時間珍貴,出賣人格與尊嚴掙得的每一分錢也珍貴。
可是……二次元……
是好久遠的回憶……
*
社畜或許曾經是一個二次元。
因為“二次元”并不是“社畜”這樣界限明确的身份——很難說一個人看過多少番、玩過多少遊戲、追過幾部漫畫就可以成為一個資深程度不受任何人質疑的二次元。
但社畜或許曾經是一個二次元,因為她也追過番看過漫畫玩過遊戲,甚至是非常癡迷、沒日沒夜、直至忘我的程度。
隻是如同大部分社畜一樣,她在生活的重壓之下逐漸失去了發展這些愛好的時間和精力。
想不到她曾經的二次元身份竟然真的得到了認可,并且還能入選參加這所謂的“老二次元回流活動”。
社畜突然有些感慨,原來在她認同二次元這個身份之前,二次元就已經認同了她。
*
【請選擇你的勇者】
- 中村悠一
- 杉田智和
- 伊濑茉莉野
不管社畜追憶了多久往昔,進行了多久的自我反思和定位,眼前的對話框都固執地一動不動,就像找不到退出鍵的彈窗廣告,更可惡的是連一個提示她還需要忍受多久的倒計時也沒有。
似乎她隻能永遠地躺下去,或者起來做點什麼。
社畜擺爛地躺了不知道多久。
身體一旦閑下來,大腦就活躍起來了。
狂飙發散的思想開始不受控制地滑向一天天地寫着設計方案,一遍遍地被領導回絕,一次次提出辭呈卻被輕蔑地無視等痛苦經曆時,她意識到自己還是得做點什麼。
她又仔細地看了一眼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