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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廁所相當簡陋,陶土的牆,頂上以茅草覆蓋,唯一稍嫌古怪的地方是隻有一個入口,似乎不分男女。
不知道是真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還是事态的發展已經超乎了他的邏輯和理智,五條悟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社畜依然振振有詞:“現實中的廁所是身體不要的排洩物的出口,這裡的廁所,想必一定也是不為這個世界所容的渣滓,也就是我們的出口。”
五條悟張開嘴,想說點什麼:“我……”
又是一陣暈眩。
“來不及了!”
社畜強行把他拖進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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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睜大了眼。
和簡陋的外觀不符,廁所裡面,相當……金碧輝煌。
盡管依然以木材為建築主體,在起到支撐作用的廊柱上,有鑲金的雕花,彩色的部分盡數由寶石和琉璃鑲嵌而成,廊柱威嚴地向深處一字排開,擡頭望去,也盡是精細的雕刻與裝飾花紋。
在聖壇的上方是一個凹進去的半圓,更加精緻的華蓋凸顯其下所坐之人的不凡。
在他們面前,那個白玉一般的聖壇,其上端坐着一個衣着奢華的女子。
她頭戴鬥笠,輕紗遮面,手執桧扇。
——和之前把五條悟交到社畜手上的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這裡光線充足,社畜總算可以看清,之前以為是“十二層單衣”的繁雜衣裝,還有那從鬥笠上垂下來的輕紗,甚至手中桧扇的扇面——
竟然都是輕薄如雲,層層疊疊的白色廁紙。
“神……神明大人?”社畜結結巴巴地問。
“不錯,”女子滿意地颔首,“想不到一介凡人也可以參透天機,廁所裡不僅有廁紙(kami),其實還有神明(kami)。”
……好爛的諧音梗。
五條悟感覺有一頭無形的巨獸在蠶食他的五髒六腑,沒有疼痛,隻有身體機能逐漸喪失的無力感。
但這些痛苦都比不上他此刻暈暈乎乎的大腦。
已經站不穩了,他慢慢、慢慢地滑倒在地。
“神明大人!”社畜急切地高呼着,扶住五條悟:“請您救救這個孩子!”
“可以,”神明意外地好說話,“他可以走,但是你必須留下,因為你至今沒有成功通關過一個副本,所以你還不能出去。”
啊……
社畜想起從前一個世界出來之後,選項中灰掉的【中村悠一】。
原來是因為她并沒有通關,所以才不得不繼續下去嗎?
這麼說起來……這個世界也失敗了……
她隻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
五條悟感覺自己連五感也在逐漸喪失,先是眼前一片模糊,再是逐漸感受不到社畜緊貼着自己的身體,連她身上的氣息都要察覺不到了,隻剩下聽力還在負隅頑抗。
想阻止社畜,卻沒有力氣。
一片混沌中他聽見社畜零碎的話語。
“好的,我留下,讓他走吧。”
“我們還會見面的……五條小弟弟。”
“下次見面的時候……”
下次見面的時候?
社畜頓了頓,有些心虛地說:“麻煩請對我好一點。”
五條悟無力地合上雙眼,一陣熟悉的光芒籠罩住他,光芒消失的時候,社畜懷中的人已經不見了。
社畜松了一口氣,緊張地頭腦風暴——
下一個副本召喚出來的還會是五條悟……
既然上次五條悟說是第二次見到她,那麼大概率是比高專時期還要大一點的年紀吧……
她都這麼說了……五條悟可千萬要記住她的好啊!
不要再像高專時期一樣無論如何都覺得她是反派了。
說起來……
社畜心虛地擡眼,和神明對上了視線。
台上的神明微微一笑,用桧扇撩起了遮擋臉部的輕紗。
露出的這張臉,俨然和社畜一模一樣。
社畜在腦中複盤了一下剛剛的整個經過……
應該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吧?
邏輯,合理。人設,合理。劇情,合理。甚至還有一絲冷冷的幽默感,對于廁所的定義和用處還有一點發人深省的意味,簡直完美。
等下!
對于她而言,下一次見面是第三次。
可是對于五條悟而言,下一次見面是第二次啊!
……這麼說起來,她剛剛那苦肉計一般的好戲,那副舍生取義,力保五條悟安全的偉大姿态,還有“對她好一點”的叮囑,完全沒有用啊!
高專時期的五條悟,态度真是爛到不行!
而她,如果選擇開啟第三個副本,豈不是依然要面臨一個已經抓住她破綻,又對她緊追不放,一定要讨個說法,偏偏又實力恐怖、桀骜不馴的大反派五條悟了?!
“啊——!”
社畜發出一聲絕望的長歎,兩眼無神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