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過後,路焱顯然也覺出這姿勢不妥,慢慢松手把她放開。她腳步踉跄地走回客廳,從架子上拿下包,說:“你們看吧,我還有點事,我先回去。”
他也不留人,“嗯”了一聲,目送錢佳甯離開。
關門聲驚動了正在浴室排查問題的陶九思,他冒了個頭出來,先嘀咕一句“怎麼走了”,又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家老闆。
“老闆,”他說,“所以真是你前女友啊?”
路焱瞥了陶九思一眼,又給自己點了根煙。缥缈的煙霧裡,他瞥了眼陶九思,心不在焉道:“再問你提成沒了。”
陶九思的哀嚎聲驅散了他腦海中浮現出的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
錢佳甯顯然也回憶起了和他差不多的畫面。
她趕回家裡就去沖澡,又往浴缸裡放水,靠蒸騰的水霧去壓那些蠢蠢欲動的回憶。她閉着一口氣沉進水裡,去體驗窒息感——她每次想路焱想得要瘋了都會這麼做。
缺氧的時候,人的大腦是空白的,她什麼都記不起來。
可她今天卻一次次的失敗。
她一次次沉進水裡,腦海裡又一次次浮現他的臉。
他16歲在她座位旁邊睡覺的臉,17歲背着她上樓的臉,19歲在黑暗裡親吻她的臉,和7年的空白之後,26歲在暮色中沉默的臉。
她在反複的窒息中精疲力盡,最後靠着浴缸睡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水已經涼透了,天色也陷入一片漆黑。
錢佳甯動了下胳膊,感到自己的四肢也被浸得冰涼。她揉了一會兒眉心,伸手從架子上把手機夠了過來。
沒人找她,隻有關閉提醒的那個三人小群裡,有宋曉槿轉發的一些微博傻段子。
錢佳甯往上翻了翻,苦笑,也羨慕,繼而點開了田宇翀的頭像。她不确定他今天在不在局裡值班,試探着發了個問句過去。
[有空嗎?]
那邊很快回複了。
[有。]
她吸了口氣,立刻播了個語音過去。
田宇翀接通得很快,甚至有點太快了。
她開門見山地說:“我碰見路焱了。”
那邊是聲意味深長的“嗯……”
她心裡太亂,沒注意對方語氣的異常。大概把這兩天的事情回顧了一遍,田宇翀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佳甯,你也别亂。你倆畢竟七年沒見,很多事咱們……慢慢來。”
頓了頓,他繼續說:“不過也挺好的,有他幫你裝修的事,你能稍微輕松點。”
錢佳甯這倒沒否認:“對,下周公司好像又有幺蛾子。他在我還挺……松了一口氣的。”
“是吧!”田宇翀肯定她,“那你趕緊休息,明天睡一覺。”
短暫的水聲後,錢佳甯的語音斷了。
這邊說話的是個年輕男人,沒穿警服,就是很普通的白T黑褲,氣質陽光又正面,看起來就是個五好青年。
和坐他對面那位寸頭男人形成了鮮明對比。
露天吧台臨河,再加上太陽落山,空氣裡有股清涼的風。田宇翀把手機往桌面上一扔,笑道:“路老闆,給人家找着,怎麼跟被抄了家似的。”
路焱臉上是種不易察覺的煩:“滾。”
田宇翀被罵了也一點不惱,身子往後仰,靠着椅背,手指彈了下酒杯杯壁,反問道:
“怎麼着?”
“路焱,就許你逢年過節去錢佳甯公司樓底下看人家下班?”
路焱高中的時候不想搭理田宇翀就會假裝沒聽見。
果然,又在裝沒聽見。
男人盯着對面沉默喝酒的路焱嗤笑出聲,手肘撐在桌面上,用拇指去刮自己眉骨,一邊刮一邊歎氣:“她裝修出問題我們都是這兩天才知道,佳甯遇見事不愛往外說,總這樣……行,也巧了,你倆直接碰上,省得我老是夾在中間難辦。”
路焱不接話,田宇翀接着唠叨:“不過路焱,今天我還真就想多說兩句。你之前走是債上加債,現在錢也還清了,公司也步入正軌了,錢阿姨那邊也不是不能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