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睡醒發現對方通過她好友之後，她當即就把備注改成了路焱，還鬼鬼祟祟地置頂了。隻是兩個人誰都沒說過話，頁面也就一直停留在那條，“你已添加了火火火，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的系統消息上。

他給她發消息了。

錢佳甯擡眼看了下拍攝中的三人，手指輕點屏幕，迅速解鎖，打開了和他的對話框。

他們分開那年連個手機都沒有，旁邊更沒幾個人用微信。之後注冊了賬号，又不知道彼此在哪裡。這麼多年，這竟然是兩個人發的第一條微信。

路焱：[在拍？]

就這？

她被噎了一下，發的字數絕不超過對方：[對]

對話框“正在輸入中”了幾秒，再發過來的消息就長了。

[那是不是不能按門鈴？]

錢佳甯這才反應過來。

有嚴凜控場，她也不用時時看着，迅速回複道：[對，我下樓給你開單元門吧。]

新房是要刷卡進單元門的樓棟，錢佳甯申請過兩張卡，自己留一張，另一張給了陶九思。坐電梯下去的時候，她腦海裡忽然浮現出給路焱申領一張的想法。

這想法一閃即逝。反應過來的瞬間，她推了一把自己腦袋。

電梯沒在其他樓層停留，直接降到了最下面。錢佳甯匆匆走出去，想着外面氣溫太高，趕忙把單元門打開。

蒸騰熱氣，撲面而來。

路焱額上也有汗，好在寸頭，又穿了寬松襯衣，顯得人很清爽。錢佳甯閃身讓他進去，兩個人并肩進了電梯。

也是尴尬到什麼份上了。

錢佳甯買房的時候沒想到這電梯的速度能這麼慢，她站在後面望着他的背影，透過襯衣，能看到他背部的線條，和肩膀上那塊與膚色不同顔色的藥貼。

“我老闆在診所呢。”她想起陶九思說。

電梯在五樓停了一下，門外卻沒人進來。路焱擡手按關電梯的瞬間，錢佳甯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你去診所幹什麼？”

電梯上升，機械嗡鳴。路焱側過身，少年時代淩厲到刺破青天的側臉線條，如今多了穩重成熟。

“一些舊傷，”他說，“沒什麼事。”

錢佳甯點點頭，語氣很平和，繼續問：“深圳落下的？”

路焱徹底轉過身了，低頭看着她，神情裡的含義難辨起來。

“陶九思和你說的？”

“别什麼都賴陶九思，”錢佳甯仰起頭，和他四目相對，“我做記者的，知道你公司名稱，查個底細也不難，第一家不就在深圳嗎。還有……”

她頓了頓，路焱也等她後文。錢佳甯背起手，從他身側繞過去。

“那家在深圳的門店注冊人不是你，怪不得我之前查不到。要真是為了躲我，你也太煞費苦心了。”

電梯門打開，她把打印出來的台本背到身後，大步往外走。她能感覺路焱站在門邊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緩步跟上。

進門的時候，上段拍攝剛剛告一段落。

接連不斷地說了半個多小時，陶九思也有些口幹舌燥。錢佳甯之前進門就拿過濾器濾出一壺涼白開，給他和扛着攝像機的盧依依一人倒了一杯。

倒到路焱的時候突然别扭起來，連着嚴凜也不想管。

“佳甯？”嚴凜大為震驚，“我知道咱倆關系好，那你也不能就這麼把我漏過去啊。再說了你就算漏我，你怎麼連着路總一塊漏了……”

路焱正站在旁邊看插座排布，臉色冷了一瞬。盧依依睜大眼睛努力喝水，錢佳甯一言不發，唯有陶九思在旁邊自言自語：

“啊，和誰關系好……”

錢佳甯把自己杯子往茶幾上一磕，語氣不善：“趕緊喝完繼續拍吧，下午我還得回去篩素材呢。”

“哦哦哦，”陶九思趕忙應聲，“下一段路總拍。我們剛和台本聊得有點出入，下一段打算讓路總來講電路的事。”

錢佳甯臉色微微有變，攔了一下：“我腳本裡……沒安排電路的事。”

陶九思煞有介事：“對，佳甯姐，這就是你腳本的缺陷了。講裝修怎麼能不講電路呢？水電不分家……”

錢佳甯眉頭微皺，語氣略急：“那你别讓他講！”

嚴凜和盧依依都沒反應過來，隻有路焱一瞬間起身。他步子大，下一秒就擋到錢佳甯和陶九思中間，身形徹底把她罩住，遮得其他幾個人都看不見她。

兩個人沉默片刻，錢佳甯轉頭和他出了門。

房間裡幾個人面面相觑，盧依依嗅到一絲不對勁：“佳甯姐和路老闆是——”

嚴凜：“——是我介紹認識的啊。”

陶九思知道自己剛才肯定說錯了什麼，但又不知道具體哪句說錯了，以至于連他老闆和錢佳甯的關系都不敢多說了。

他媽教育他教育得對，言多必失，開口九思，他最近看來是又飄了。

路焱把錢佳甯帶到樓道裡，兩層單元門全關上，心裡又罵了幾句之前那公司給錢佳甯裝的這防盜門也有問題。轉過頭，他語氣也沒起伏：“你别急。我都幹了這行，肯定不忌諱提。”

錢佳甯愣了愣，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她低頭的一瞬間，路焱眼裡也湧上情緒，又很快被壓了回去。

她看着地面點了下頭，又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