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兩人循着小徑,慢悠悠的回到了扶華宮。
殿中的奴才看見蕭瑤熙,面上焦慮的神情終于消失,眉眼間的愁色不見,各個喜笑顔開。
她随意看向一個侍女,淡淡開口:“母後派人來了嗎?”
侍女微微福下身子,恭敬的回應道:“回公主的話,皇後娘娘今日還未派人前來。”
林皇後幾乎每日都會專門派人來扶華宮,有時是賞賜些珍貴的物件,有時是安排些額外的禮儀,還特意叫了嬷嬷來指導。
從頭發絲到言語舉止,無一處不要求着盡善盡美。
若在宮内沒見到蕭瑤熙,下人還會告知皇後,專門派人去尋,對她關心體貼至極。
扶華宮内一衆下人都覺得,皇後娘娘對公主委實太過寵愛,不僅十分愛護公主身體,各種貴重的東西也跟不要錢似的都往宮裡送。
有時這寵溺過了頭,衆人也會覺得有些怪異,但沒有人敢過多的言語置喙。
蕭瑤熙随意的應了聲,走進寝屋換下那身冗長的衣裳,徑直往裡間的溫室而去。
沐清池十二個時辰熱水不斷,蕭瑤熙趴在池中,身上各處傳來的酸痛令她昏昏沉沉,在不知不覺中睡去。
這沐清池是由上百塊完好無瑕的南海暖玉鋪成,耗時一個月才建造出一個專門供她沐浴的池子。
費時費力費财,僅僅一個沐池,就可見蕭瑤熙身份的尊貴和奢靡的生活。
頭腦深沉,蕭瑤熙陷入了往昔的夢境,回到了八歲時去東宮遊玩的情景,那時的東宮之主還是她的三叔,原來的廢太子。
她自小貪玩好動,不喜歡乖乖的坐在閨房中習字練書,還時不時偷摸的和好友一起舞刀弄槍,有時不慎還會弄些擦傷。
每每這時,還是大皇子妃的林皇後總是假意地斥責她,卻從未真正地責罰過小女孩。女人悉心為她塗抹傷藥,再三叮囑她要仔細些,莫要傷了自己。
趁着大人們在大廳中閑聊,無暇顧及旁人,她索性趁着嬷嬷和花莺不注意,偷偷跑出了房門,自己悄悄溜了出去。
東宮後山地勢錯雜,一路上蟲鳴鳥叫,她竟逛到了一處從未去過的地界。
一聲輕微細小的“撲通”聲從密林深處響起,雖然相隔較遠,但從小學了些三腳貓功夫的她,聽力自是要好于普通人。
說話聲細碎,像是個成年男人,她隐隐約約聽見“你也配”“小雜種”之類的話。
低沉沙啞的聲線參雜着嘩啦作響的水聲,内容聽不清晰,聲響也漸漸減小,直到聽不見說話聲。
蕭瑤熙有些慌亂,腦海中迅速思索着對策,并未仔細留意那人的音色。
尋着聲音,她貓着腰悄無聲息的躲藏到了那聲響的來源附近。
隻見一個男人背對着她,身材高大魁梧,手下正緊緊箍着一個小男孩的脖頸,将他反複不停的溺入旁邊的池水中。
三月池水依舊冰涼,這般浸入水中,輕則感染風寒,重則可能喪命。
她暗自腹诽,這男人這般對待一個小孩子,心思實在是惡毒至極。
蕭瑤熙步子一動,打算返回去找三皇叔來做主,突然,她止住腳下的動作。
這一來一回,若男人想要置那小孩于死地,豈不浪費了絕佳的救人機會。
她眸光一亮,迅速取下腰間的彈弓,撿起地上一顆小石子瞄準那人的腦袋。
男人低聲痛呼一聲,暗自咒罵了一句,卻并未轉身查看。隻是背脊一僵,丢下手中的小男孩便閃躲進了前方的叢林,害怕被人發現一樣,迅速不見了蹤影。
蕭瑤熙重重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好在那男人走了,她畢竟是個小身闆,肯定打不過一個大男人。
她正準備挂好自己的彈弓去看看那小男孩的情況,就聽見一聲巨大的聲響。
那小男孩被扔在岸邊,許是意識不清,竟然自己滾進了水裡!
來不及去管手中的彈弓,她随手一扔,飛奔向前跑向那小男孩。好在她反應迅速,剛好夠住他的手腕。
面前的小男孩身形瘦弱,臉頰凹陷蒼白,仿佛一個陰間惡鬼,看起來和她差不多的年紀。
蕭瑤熙一時間被他吓住,忘記了手中的動作,她從未見過這樣狼狽不堪的人,甚至說得上凄慘無比。
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會有父母對親生孩子這般不管不顧,任由他遭受非人的欺淩。
回過神,蕭瑤熙雙手拉着男孩的手腕,腳下找好了一個着力點,硬生生将他拽了上來。
男孩身上隻穿着薄薄的一層衣衫,破爛至極,衣裳浸了水,他身體略微有些沉重。她畢竟也隻是個小孩,一個身形不穩,趔趄向後跌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