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瑤熙正臉色蒼白的半蹲在盥室内,嬌若扶柳,瘦小的身軀輕輕顫抖着,好像一隻大手輕輕一捏就能将她揉碎。
花莺快步上前跪在女子的身旁,雙手輕順着少女的背脊,愧疚不已,“公主,都是奴婢的錯,不該同意帶您去那種地方。”
她眼眶濕潤,眼角被揉的通紅,聲音哽咽。
公主何等尊貴的身份,頭一次看見那種穢亂之地,定然會身心不适。自己怎麼能任由她胡鬧,不知勸阻。
蕭瑤熙撫着胸口,幹嘔了幾下,拿過身旁的杯子漱了下口,有氣無力的笑扯起嘴角:“好花莺,是我貪圖新奇,才執意纏着你帶我去的。”
确實跟她想象的場景有點不同,不,是天差地别。
想起那些小少年,她頓了頓,“那裡的孩子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嗎?”
花莺将蕭瑤熙從地上扶到軟榻,擦了擦眼角,抿緊了嘴唇:“也有,其實更多的,是被親生父母賣去的。”
蕭瑤熙眼睫微顫,不由的生出一股怒氣:“為了錢财,竟然賣掉自己的親生兒女,這些人真是喪盡天良。”
侍女指尖輕顫了一下,把頭埋的更深,心道哪裡是為了什麼錢财。
普通人家大多都是越生越窮,越窮越生。直至生養不起,為了少一份口糧,便随手打發給人牙子,或者直接丢到荒郊野外。
“公主,你知道那些父母賣掉一個孩子能多少銀子嗎?”
蕭瑤熙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像個好奇無知的孩童,隻聽見身側之人自嘲的一笑:“十兩銀子,兩斤白米。”
她就這樣,被親生父母賣給了人牙子。
蕭瑤熙忽然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花莺的場景。小女孩穿着一身破爛的衣裳,狼狽的趴在地上,蒼白瘦小的臉上滿是淚痕。
她不停抓着過路人的衣角,像溺水之際的人想要緊緊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斷嘶啞的哭喊着:“貴人,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被賣掉,求求你們……”
身旁的絡繹不絕,嫌棄的踢開她的雙手,沒有一個人為她停留下腳步。那人牙子狠狠的拽下她,掐着她的手臂,尖銳的嗓子不停咒罵。
“死丫頭,你爹娘已經把你賣給我了,誰敢帶你回去!安生點!”
那時的蕭瑤熙才将将六歲,她的三叔還是太子。
一大一小站在遠處的角落,她揚起頭看着比她高出半個身子的蕭蘅,兩隻大大的眼睛閃爍着點點星光:“蘅哥哥,夭夭想跟她一起玩。”
已經十四歲的少年佯裝歎息,擺了擺手,“今日偷偷帶你出來已是不該,莫要多生事端,我可不想被大皇叔責罰。”
蕭瑤熙鼓起圓潤白皙的臉蛋,皺着眉頭,輕哼一聲:“爹爹才不會怪你,他們都喜歡你!”
少年寵溺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聲音似二月春風,溫聲哄道:“不對,明明我們都喜歡夭夭。”
小女孩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咧嘴一笑:“蘅哥哥,我們把她買下來嘛,好不好~”
少年思索了片刻,牽着小女孩走到那人牙子身邊,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遞給那婦人。
張牙舞爪的老婦先是看到那金子,兩眼發光,正要伸手去拿,下一秒瞅到少年的臉“唰”的一下雙腿一跪,大呼一聲:“小,小衡殿下!”
周遭的人群聽見這一呼聲,視線都紛紛朝那貴氣逼人的少年看去,下一刻,衆人紛紛下跪行禮,聲聲高呼:“草民見過小蘅殿下!”
那時的上京城,廢太子蕭珏還是溫潤如玉,人人心中那個清正廉明的儲君。
而他的嫡長子蕭蘅,雖然才十四的年紀,但文韬武略,樣樣精通。是所有皇家子孫中最耀眼矚目的存在,更是無數少女傾慕的無雙公子。
蕭蘅似乎早就預料到這般冒然現身的後果,沒有任何慌亂,淡淡的開口:“不必多禮,莫要驚擾大家。”
少年青澀的聲音,帶着上位者從容不迫的壓迫和不容忽視的淩厲之感。
衆人面面相觑,紛紛退開,原本擁擠的人流瞬間通暢。
那婦人更是誠惶誠恐,連連磕頭認罪:“民婦不知小蘅殿下看中了這小丫頭,殿下想要直接帶走就是。”
蕭蘅搖了搖頭:“既是買賣,就該遵循規矩。将這小女孩的身契留下,你便走吧。”
少年牽着蕭瑤熙走到那地上的女孩面前,一字一句道:“日後,她便是你的主子,記住,你的命,是她留下的。”
小女孩這時才敢擡起雙眼,看向男子身旁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