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紀恒問。
“沒……”沈霧窗死鴨子嘴硬,手臂積蓄力量,試圖從紀恒那裡抽出。
“咱倆什麼關系啊,窗兒?有事你還瞞着我?拿不拿我當兄弟?”紀恒苦笑一聲,“你忘了初二下半學期我把校長辦公室的玻璃砸碎了,是誰替我頂的罪?”
沈霧窗看着他黯然失色的模樣,心髒猛地被攥緊,破罐子破摔,用手指向自己的頸間: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是異能者,還是被異管局重點通緝的對象!對不起,紀恒,我現在得逃命了!”
紀恒果然沒有流露出過于驚訝的神色,隻是将沈霧窗抓得更緊,“那我就更不能讓你走了!”
“你什麼意思?”沈霧窗周身氣場驟變,眼神裡充滿戒備,像一把鋒利的刀,瞬間向紀恒刺去:
“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向異管局通風報信!”
“你誤會了,”紀恒流露出被誤解後受傷的表情,“我是想幫你。”
沈霧窗掰開他的手,一字一頓道:“不行,在這件事上你幫不了我。”
紀恒急了,“就你現在這樣要怎麼跑?先到我家歇下腳,把傷口處理一下,把這身……這身衣服換了!”
“不,小恒,”沈霧窗态度軟了下來,仍在推辭,“被異管局發現了我隻會連累你……”
紀恒猛地提高音調,“還是那句話,你拿不拿我當兄弟?”
“拿拿拿!你小點聲!”
他伸手捂住紀恒的嘴,左右觀望一番,生怕引起他人注意。
紀恒強硬地把沈霧窗放在嘴邊的手拉下來:“既然你拿我當兄弟,就跟我回家!”
沈霧窗不得不從。
*
沈霧窗跟着紀恒回到他租住的老舊小區的地下室,潮濕發黴的味道混合着一股不知從哪飄來的腥臭氣息在空氣中上下浮動。
下樓時他險些因為踩到一隻快速蹿過的耗子而摔倒,紀恒急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聲音裡帶着一絲窘迫:“中心城房屋租賃的價格你也知道,編輯部那點薪水……”
他頓了下,給沈霧窗打起了預防針,“我這兒環境不是特别好,有點亂,你别介意……”
“沒事,我家也亂。”沈霧窗寬慰他。
在霓墟中心城打拼的外來戶能有一處栖身之地已是不易,沈霧窗在大公司做原畫師賺來的錢比起紀恒隻多不少。
即便如此,他也不過是在另一個老舊小區的頂層租了一間巴掌大的屋子。牆壁薄得像紙,夜深人靜時連隔壁夫妻的喁喁私語都聽得一清二楚。
紀恒讓沈霧窗幫他拿着設備,自己則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更濃重的黴味和腥臭氣息撲面而來。
沈霧窗看見房間裡堆積如山的雜志、簡報和衣物投下扭曲的陰影。
“稍等一下……”紀恒手拿腳踢地把眼前所有攔路的雜物通通推向兩邊,為沈霧窗清理出一條通道,“你先在沙發上坐一下,我去拿消毒酒精和跌打損傷的藥膏。”
“謝謝你,小恒。”
沈霧窗視線下移,見茶幾上放了台老舊的筆記本電腦,旁邊是成摞的稿件,除此之外還有一桶泡面,湯汁早已凝結成一層蠟黃色的油膜。
泡面的餘味滞留在空氣裡,顯得廉價而苦澀。沈霧窗一瞬間隻覺得活在這個世上,沒有人是容易的。
每個人都拼盡全力地活着,可日子依然像這碗幹涸凝固的泡面,勉強填飽肚子卻談不上任何的滋味……
紀恒從卧室裡翻找出藥品、棉簽和一套幹淨的衣物,問沈霧窗:“要我幫忙嗎?”
沈霧窗皺眉拎起自己的衣領,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你這兒能洗澡嗎?我還是想先洗個澡……”
“倒是能洗,”紀恒掃了一眼他身上淩亂的傷口,“但你小心傷口感染!”
“不礙事。”沈霧窗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毛巾等洗漱用品,在他的指引下站到簡陋的淋浴間裡。
洗手台前裂了條縫的鏡子映出了他狼狽的模樣:發梢結着血痂,領口皺巴巴地歪斜,囚服上的污漬和血迹混為一團。
唯獨右耳上一枚鑲嵌碎鑽的耳釘折射出與他這個人、他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的細碎光芒。
他局促不安地對紀恒說:“太髒了,我自己都受不了,也不好意思穿你的衣服……”
……
沈霧窗在淋浴室裡待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
見沈霧窗出來,紀恒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快速合上筆記本電腦,随手放在沙發扶手上。在此之前他已将茶幾上的泡面桶和稿件收拾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