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竹掰了一塊巧克力含着,純巧苦澀的味道蔓延,她看着河中流淌的河水,河床高高低低,鵝卵石被沖刷得很光滑。
“抱歉。”
“對不起!”
兩個人異口同聲,都齊齊停頓,互相對望。
白潭見她神色淡淡,但從她去而複返的行為大緻推出,辜竹并沒有要跟她掰的意思。她在心裡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蹭過去,肩膀挨着她的肩膀:“對不起,沒經過你同意就擅自摘掉你的眼鏡,還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了,你可不可以原諒我。”說完可憐巴巴望她。
辜竹看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眨了一下眼,從她那一堆話裡,終于找到了大小姐郁悶的原因,她以為是自己無緣故甩開她造成的,原來大小姐是因為害怕自己生氣嗎?
白潭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在乎自己,大小姐的熱情來得莫名其妙卻又炙熱無比,辜竹有些被迷惑,除了成績好,她身上究竟有哪一點吸引了大小姐?
她打量着白潭,總是誇自己好看的大小姐,自己就有一張非常出色的臉,辜竹現在已經能全部記住大小姐的樣子了,記得她笑鬧的樣子,也記得她得意洋洋的樣子,甚至還能回憶起第一次見面,對方面無表情的模樣。
她見過白潭稍顯狼狽的樣子,以至于她竟然覺得,方才短暫失控的模樣被對方看到也沒關系了。
才不過小半個月,白潭就以極其強勢的姿态,出現在了辜竹的生活裡。
黑巧在口腔中緩慢融化,苦澀讓她清醒地審視着,她沒什麼可給大小姐的,如果大小姐要的是她的真心,或許,她還是可以緩慢地拿出來的。
辜竹摘掉自己的眼鏡,讓自己的眼睛暴露在白潭面前,人們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無法像白潭那般熱烈直白,隻好加一點籌碼:“我沒有生氣,你無需道歉。”
“我隻是不習慣,别人看我的眼睛,但如果是你,我可以稍微試着習慣。”辜竹握着那副隻有裝飾功能的眼鏡,記憶裡總有個模糊的人影誇她的眼睛好看,和某一個人很相似,那種眷戀呢喃的語氣,讓她反感又不适,所以她才會一直戴着眼鏡。
好多年來,當行為成為習慣,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時,都會下意識抗拒。
辜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影子,她隻是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她已經無形被自己束縛在了某一個枷鎖裡,但這本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白潭隻是無意識地觸碰到了鎖鍊,鍊子拉扯到了她的神經,讓她一下子無所适從。
“第一次當好朋友,我還在學習,不介意的話,可以帶帶我。”
白潭已經難以再說什麼,她被辜竹的話砸懵了,胸腔裡的心髒劇烈跳動,被辜竹那雙漂亮得足以攝魂的眼睛那麼認真的盯着,此刻什麼話都好像不足以證明她的心情。
“我不介意,我超級超級不介意。”她撲過去,再一次把辜竹抱了滿懷:“不管什麼習慣,我都可以習慣,好朋友就是,我接受你的任何習慣,任何!”
白潭一點也不覺得辜竹不好,會買巧克力哄人、會努力打開自己,每一句簡單的話都比情話好聽一百倍。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每一次的嘗試靠近,都會得到回應,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付出什麼,就已經收獲到了一顆真心。
她撿到了一個超級大的寶貝,恨不得藏起來,讓那些偷偷觊觎的人想看都看不着。
辜竹被以同樣的方式再次嵌進某個人的懷抱之中,感受着白潭雙手禁锢的力度,許久,默默擡起手,放在她的肩上,緩緩回抱。
她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馨香的,溫暖的,融入她的鼻息。
空氣安靜而緩慢的流動,樹梢回巢的小鳥也難得沉默。
這個懷抱沒持續太久,天色漸黑,門禁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她們相視一眼,默契地加快腳步,在保安大叔催促的聲音裡,一起跨進了學校大門。
回到宿舍,辜竹将那盆從家裡帶回來的茉莉花放到了窗台上,她靠在窗戶邊,吹着夜風,從玻璃窗戶上的倒影裡,看着自己沒有戴眼鏡的模樣。
很長時間,她都會下意識回避,不去直視自己的眼睛,她托住自己的臉,腦子裡回響着白潭那些誇贊的話。
這是一雙漂亮的眼睛,單純的隻屬于她自己的一部分,它不具備任何載體的功能,無需承擔别人的思念或者其他。
她是辜寶芝的女兒,是三海高中高二三班的學生,是羅敏敏的同桌,現在又多了一個身份:
她還是白潭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