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進5個球,林烨怔愣看着辜竹的身影,站在籃球場上的女孩子,身姿單薄,卻好像有一股沉穩又強大的力量,眼神堅韌,神情專注,除了那個球框,再也沒有其它。
她的心好像也為那五個球折服,那股被征服的顫栗似乎又在脊背炸開。
從什麼時候被這個女孩子吸引的?是高一開學,作為新生代表的女孩子站在主席台上,姿态挺拔、聲音清越,一句一句不慌不忙地發言的時候;是總是獨來獨往,不慕熱鬧,像隐立山林的竹子,總是一節一節往上攀爬,無數次霸領光榮榜的時候;還是,當她在家裡,遇見了來找新聘用的保姆阿姨的女兒時,對方淡然清雅、斂出一點溫柔笑意的時候......
林烨步伐不自覺上前,卻發現,在她靠近時,有人更快将她擁在懷裡,而後是越來越多的人,本空曠的籃球場内,被迅速占領,那個耀眼的人被包圍。
她緩緩握緊拳頭,眼神卻眨也不眨,想要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在間隙裡把目光分給她。
一秒、兩秒......下課的鈴聲倏地打響,這是上午的最後一節課,不遠處教學樓開始緩慢湧出了一批人,她們才蓦然反應,年輕的體育老師,把解散的重任交給體委就跑了。
“完蛋了,要沒飯了,快跑啊!!!”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意識到搶飯大軍即将兵臨城下,聚集的人群哄然趕赴戰場,準備守衛糧倉。
“我們先去給你們打飯,抓緊時間來啊!”尤理理拉着宿舍的幾個人,留下一句話,也加入了搶飯大軍,今天是周四,飯堂有她們最喜歡的酸甜排骨、烤雞排,數量有限,趕不上就拜拜,說什麼都得飛奔。
于是操場一下冷清了下來。在白潭懷裡平複下來後,辜竹的臉上已經看不出其他波動的神情了,隻有靠近時,眼尾很淡的一點薄紅,才能捕捉到殘餘的痕迹。
她站在球場中央,側望去,林烨還站在那裡,辜竹走向前:“雖然是平手,但是你知道的,這次比賽其實并不公平,所以,下次可以不煩我嗎?”
她說話其實很輕柔,沒有太多的起伏,隻是在陳述自己的訴求,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平和的語氣像一盆冰水,狠狠澆透林烨的心髒。
她好像永遠無法吸引辜竹的目光,除了卑劣的手段,再無法挑起她的情緒。
林烨原本覺得這沒有什麼,因為這是辜竹的特質。她就是這樣拒人千裡、冷靜自持,像孤山遠帆水墨畫一般的風景,所以才吸引了她。但有一天她卻發現,有個人,可以靠她那麼近,可以陪她上下課、可以和她一起笑鬧也可以和她親密擁抱。
嫉妒就像暗湧,在平靜的表面下開始波動回旋,不斷凝聚、不斷放大,最後形成漩渦,将她自己裹挾。
她看了一眼站在辜竹身後的白潭,又看了一眼不肯離自己過近的人,忽而嗤笑開:“賭局沒有赢家,砝碼就應該照舊不是嗎?噓!”她豎起手指,先一步阻止她們的話:“期待下一次好戲開場。”說完,不等她們反應,就帶着自己的兩個隊友走了。
辜竹望着她嚣張又傲慢的背影,悶悶地抿住嘴,任她大腦再聰慧,也無法揣摩林烨的心思,她覺得這個人,聽不進人話,像有一堵牆,把她的邏輯繞進了死胡同。
比起她的納悶,白潭卻再清楚不過了,這個不知道隔了幾代的表妹,和她有着同樣的心思,隻她更幸運,即使她和辜竹相遇的時間比之要晚很多,可是她抓住了機會。
她在慶幸自己,在第一次見到辜竹時,就沒有猶豫地賴上對方,慶幸自己,在之後的每一次靠近的時機裡都搶占了最正确無比的一步。
白潭走上前,在辜竹的身前蹲了下來:“上來,我背你走吧。”
被忽然蹲下來的人驚了一下,辜竹想去摻她的手,讓她起來,反被人握着手搭上肩膀,她磕絆了一下:“不、不用,我完全可以自己走的。”
“可是我想背着你啊。”白潭突地攬住她的腰,她知道高度集中精神後松懈會更倦怠,即使辜竹看起來沒有異樣,但她仍不自覺想為她做些什麼:“相信我,我不會把你摔的。”
她那樣認真,眼神望着自己時真摯又缱绻,辜竹被她摟着,連呼吸都差點不穩,她輕輕推開,垂下眼睑不看她:“知道了。”
搭住底下人的肩膀,靠近,将自己整個人伏上去,之後,一個前傾,她被人穩穩托了起來。就像白潭承諾的那樣,她被好好保護着,辜竹緩慢放松自己,将臉部一側貼在她的肩頸上,仿佛能感受到,對方血脈跳動的節拍。
樹葉搖擺,黃藹榕的果實落了滿地,在春夏裡落葉的南方喬木,仍然茂盛蒼翠,蟬鳴不知在哪個夜晚裡徹響一片,于是某個白天,樹梢風吹飒響,夏侯鳥啼鳴,也開始有了蟬聲的伴奏。
這個夏天,真切地到來了。
被風輕拂過臉頰,她撩好自己的碎發,伸手,也幫背着自己的女孩子攏好她有些松散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