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在哪？”顧玉書挂完電話直接揣兜裡，轉頭看像好像摔倒摔到一半被人點了穴一樣一動不動的翻車魚。

“在下面。”阿翻看見她全身都被雨傘的陰影遮住，松了口氣。她好像不是很喜歡他，語氣兇兇的，僵硬的死魚眼上下翻滾了兩下，他生疏的幻化成了人形。

她看起來不喜歡他的原型，也對，本來就沒有人喜歡他的原型，連肉都是找不到别的吃的了，才吃的。這麼一想，他整個人都蔫兒了。

顧玉書本來以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震撼到她的了，直到一個翻車魚在她面前變成了人。

銀灰色的頭發，身型高大又很薄，眼睛很大，嘴卻很小，瞳孔是白的。一端肩膀，留着明顯的齒痕，露出骨頭來，肉泛着石灰般的白色。腰也硬生生的缺了一半，隻有一截白色的骨頭支撐着。

鎖骨處有着細小的缺口，是她的牙印。

能變成人不早說？

“你們都能變成人？”顧玉書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她其實現在在聊齋是吧？那街上那麼多群魔亂舞是幹什麼？還整形醫院，還整人醫院？！

把我當日本人整？！

阿翻以為是自己突然變化成人形，被她誤會是挑釁她，急急慌慌，又口吃的辯解。

“是！不是！能變成人，但假的，都看見，你不是，你是真的，看不見，我以為你喜歡人，不喜歡我。所以變人。”

“你不一樣，是真的，很棒，很，很喜歡。”他越說越磕巴了。

“你的意思是說大家都能夠變成人，不過是假的，所有人都能夠看清。但我是真的，你喜歡人。”顧玉書翻譯了一遍他的話。

阿翻點頭：“對。”他殷切的望着她，眼珠子像是要從瞳膜裡面蹦出來一樣。

喜歡人？呵呵，是怕整不死人吧？顧玉書心裡隻有六個點。

“停！”顧玉書擡手直接制止了，他還要繼續向下說的欲望。

“帶我坐地鐵，現在，立刻，馬上！”

阿翻委屈的嗯了一聲，然後死白的臉詭異地浮現了兩個紅圈，向前遞出了自己的雙手。

鑰匙直接兩個觸手甩了過去，清脆的鞭打聲。“叽！！！”

顧玉書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這伸出的手是什麼意思，就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連忙将鑰匙摟在自己的懷裡。

“它不是故意的。你都這麼大個魚，哦，這麼大個人了，應該不會放在心上的吧？”這邊的動物怪物都覺得自己是人來着，顧玉書及時的更改了自己的稱呼。

阿翻一點也沒感覺到痛，搖了搖頭，“不會，是你的，我不怪。”

“謝謝啊。”顧玉書遲疑了一會兒将手遞了回去。

阿翻就連喉嚨裡的牙齒都在打顫，尖銳的利齒不斷磋磨，把自己的肉都磨碎成了肉泥又不斷的重生，确實很難吃。吃下去的時候，他腦子突然靈活了一瞬間，左手遞過去，右手試圖接過她手中的雨傘。要替她打傘。

“不要怕，沒事的，閉上眼睛。”他安撫着眼前這個人類雖然看上去非常的平靜，但是身軀緊繃着，身上無一不散發的“離我遠一點！滾！去死！”的味道，是被他吃掉獵物死前散發的味道。

顧玉書握住了他的手，濕滑冰冷，明明是在如此熾熱的陽光之下，他的手像是在那種零下幾十度污濁黏膩的髒水裡，剛掏出來的一樣。

沙地在凹陷，顧玉書這回知道融入是什麼意思了，她感覺自己像是也變成了一條魚，一條寄生在這巨大翻車魚身上的小魚。不同的是，她還擁有着自己的思考。她感知不到自己的身軀，但是卻可以輕而易舉的感知到這條魚的所有感知，熾熱的黃沙下方是厚重黏膩濕潤的，他在向下鑽，速度非常快。

大腦在向她發出警報，這條魚在“吃”了她，她要逃走，或者反過來吃了他！

yue，不要！這個念頭一升起，顧玉書就拒絕了，她不要也變成魚，而且這個好難吃。

她的身體本能在歎息，頗有一種，既然你無理取鬧，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顧玉書覺得自己可能應該是精分了，不然怎麼還能讀懂自己的想法，不對，她就是自己。

身體裡有個更原始的“自己”。

她僅思考了一秒，便扔在腦後了。無所謂，攤手。

顧玉書在腦海裡構想着自己的四肢軀體，随後下意識的把身邊的往後一推，想要向前跑。

再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與阿翻手拉着手站在一處看着像80世紀的車站的地方，車站頂部和牆壁全是土黃色的，沒有磚塊的紋路，反倒是有着一圈一圈圓紋，空氣中是一種非常難聞的土腥味。